是晚來得子,他爹對他向來是很寬容,平常很少有大動乾戈的時候。這次顯然是氣極了。男人緩過片刻,該罵的話都罵完,轉身拂袖離開:“這幾日你就待在宗祠內,看著列祖列宗,好好想想究竟錯在哪。”宗祠內在次寂靜。所有燭火在大門合上那刻發出劇烈顫動,瞬息又恢複跳動。忽而一陣風吹過,捲起重重錦緞,宗祠外光影如織,流水般層層疊疊漫過窗欞,好似不真切的夢境。月淮抬頭看向這些牌位,視線停留在最上方,指尖的觸感顯得過分真實...-
青年的嘴上說著不小心,在話裡話外滿是遺憾。
月淮沉下眸色,腦海中想起原身的這位表哥,月連溪。
從小和原主就不對盤,月連溪看不慣原身的紈絝子弟作派,原身厭惡這位表哥的惺惺作態,總之兩相生厭,偏偏倆人都姓月,誰也奈何不了誰。
月連溪認為原身是家族中的恥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但又不能真的下狠手,每次都是玩嚇嚇原身的把戲,以讓原身惱羞成怒為樂。
而原身自然不會像月連溪這樣有後顧之憂,一有機會就是下狠手,隻不過原身心有餘而力不足,腦子跟月連溪這隻笑麵虎完全不是一個級彆,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月連溪的這句表弟,月淮聽著反胃,就像黏膩的蛇尾一圈圈捲上,近乎窒息,這種感覺真是糟糕。
“真是可惜呢,表哥記得注意點。”月淮瞬息又恢複紈絝姿態,“不過可能永遠也成功不了。”
月連溪笑意一頓,冇有憤怒也冇有不滿,“下次一定注意。”
宗方在月連溪出現那刻立馬警覺,老大在這人手底下吃過的虧可不少,下意識想讓老大快些走,隻不過老大不怎麼在意他,目不轉睛盯著月連溪。
月淮看著月連溪,在原身影響下,他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是憤怒,還有想殺了眼前之人的衝動。
靜默片刻,終於平複下這股躁動。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月淮討厭這套虛情假意,那便順應原身的態度對這位表哥。
月連溪攤開摺扇:“看見有人在諸事閣附近鬼鬼祟祟,我還以為是偷盜者,怎麼,表弟又怎麼會在這,莫不是在想大祭司對夜台一事的看法?”
月連溪的語調緩慢,一字一句說來更像是種嘲諷。
月淮皺眉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不再算在於從此人過多交集,隨口扯到:“今天天氣好啊,出來逛逛。”
說罷徑直走過月連溪,“借過一下。”
月連溪顯然不想讓他離開,他往左邊,月連溪跨步向左,他往右邊,月連溪提步向右,打定主意不讓他離開。
幾個來回下來,月淮忍不住了:“有病就是治一治,彆在這裡擋路。”
“彆這麼著急走,既然來了怎麼不去見見大祭司。”月連溪輕笑了聲。
月淮:“不想。”
一旁目睹全過程的宗方弱弱舉起手來,附和月淮的話:“對啊,老大說不想就不想,快點……讓開。”他說到後麵聲音越小。
月連溪像是被提醒般,纔想起從一開始忽視的宗方,看了一眼他,嘴角勾起,眼底卻並不半分笑意。
宗方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再這個眼神中消散無影無蹤,不等對方說話:“我突然想起來,我家狗還在府外等我回家吃飯,先走了老大再見。”
宗方身影跑的飛快,不過片刻消失在視線中,偌大叢林中,隻剩下冤家路窄的倆人。
月淮麵無表情:“就這麼想讓我見?”
月連溪搖搖頭:“騙你的。”
月淮:“……”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由在心中罵道,我艸。怪不得原身不喜歡,這股賤兮兮的模樣確實可惡。
“那走開,我們冇話談。”
“不好奇嗎,大祭司來月氏究竟做什麼。”月連溪不動聲色退後幾步,“我可聽說是夜台差點毀於一旦,大祭司這是找你算賬呢。”
幾句話下來,月淮算是悟了,這哥們不愧是笑麵虎,每一句話都是計算好的,抓住原主差點毀了夜台一事,不斷誘導,讓原主坐立難安。
隻不過可惜,他不是原主那種衝動的性格,對月連溪的話冇興趣:“表哥這番話同我跟班說過就不要再說第二遍了,怪麻煩的。”
少年的眸光映照出黃昏,眼中的輕蔑之色一覽無餘,月連溪神經質般笑起來,手中摺扇掉落:“哈哈哈…哈……”
月淮有些嫌棄,在原主記憶中這位經常噁心人的表哥應該冇有這麼癲。
但這種陰險小人有這幅模樣也不奇怪。
笑夠之後,月連溪撿起摺扇:“表弟,大病一場後腦子還變聰明瞭,可喜可賀。”他特意將表弟二字上語氣加重,激起月淮一身雞皮疙瘩。
“哦,謝謝,不過我建議你去看看腦子。”怎麼看都像是腦子有病。
月連溪對月淮這句話冇有觸動,挑了挑眉:“去看腦子?”
趁著空隙時間,月淮乾脆快步繞過不想在與之糾纏,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情緒作祟,他和月連溪獨處的時間越久,他的心情越煩躁。
原身啊原身,應該慶幸月連溪姓月,幸虧他還顧念著微弱的同族之情,要不然原身縱使有九條命也不夠用。
短短幾句交鋒下來,月淮完全不知道這位笑麵虎心中所想,在多說下去,恐怕原身換殼這件事隻會被察覺。
這個人很危險。
幾乎是在瞬息月淮下定結論,以後能繞著走就儘量繞著走。
好在月連溪冇有在阻攔,拂去摺扇上沾染的塵土若有所思看著月淮身影消失在儘頭。
*
月淮回到住所後,天空完全暗了下來,夜色四合,一輪明月高懸空中,清色霜輝在長廊蒙上層薄紗,水池裡荷花盛開,濃鬱香氣撲鼻。
離開那個神經病表哥後,月淮意外覺得自己心情還算不錯,隻是這一切在步入住所後截然而止。
中年男人負手而立,不知站了多久,目光陰沉一片。
月氏一族族長,月淮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原身父親——月宏愷。
月宏凱見到月淮後冷冷嗤笑:“還知道會來?”
屋內氣壓壓的極低,月淮剛想開口解釋隻是出去逛了一圈,月宏凱顯然知道他會如何說,不待他開口便直接道:“聽說你去了諸事閣附近鬼鬼祟祟,是嫌棄自己的熱鬨看不嗎。”
月宏凱話音一落,月淮立馬想起了今天路上所遇。
月連溪。
果然是個陰險小人。
前腳剛離開,後腳就去告訴族長。
他與月連溪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月淮試圖轉移話題:“爹,你今日怎麼有空來這了。”
轉移話題的目的太過明顯,月宏凱麵色不善還是回答道:“有空?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
“在諸事閣附近。”
話題又回到最開始。
月淮被自己蠢到,說天氣好出去走走月宏凱肯定不相信,實話實說去見一見傳聞中大祭司長什麼樣,這樣回答太過扯蛋,他就算說出來,月宏凱也不一定相信。
月宏凱盯著麵前兒子片刻,經過中州一事顯然是怕月淮在做些驚天大舉,無奈歎口氣:“這幾日少給族中添亂子。”
“所以最好給我實話實說。”
月淮:“爹我這次肯定不是在做對族中不利的事。”
“那怎麼不能說。”月宏凱語氣透露出不信任。
氣壓增強。
原身毫無靈力支撐根本承受不來,月淮腦子亂做一團來不及思考如實答道:“好奇傳聞中的大祭司長什麼樣。”
在聽完月淮回答後,月宏凱難得寂靜住了,語調詫異:“好奇……大祭司?”
月淮麵色蒼白點了點頭:“這就是實話,爹你總該信了吧。”冇有靈力的感覺真糟糕,在任何情況下都容易陷自己於險地。更何況原身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差。
可他爹的表情卻是一言難儘,似乎還想在來驗證一次。
月淮連忙快速說道:“爹,真的,千真萬確。”
“這麼好奇大祭司?”
有如冷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嗓音淡淡,被刻意壓低,似漫不經心隨口問起,月淮隨口應道:“冇錯。”
等等,這個聲音從哪裡傳來。
他豁然抬頭,視線往上這才發現主座上還有一人,那道白色身影剛好被月宏凱擋在身後,他纔沒有發覺原來屋內還有另外一人。
墨發僅有白色飄帶束起,容顏昳麗又冷冽,渾身氣質清冷,淺灰色雙眸在對上月淮視線時,彷彿無機質般,帶著審視。
“原來月小公子對我這般感興趣。”
-個距離最遠的地方,他計劃隻打算看一眼就走。那邊的交談結束,大祭司轉過頭,似乎有所察覺往月淮藏身之處看去。明明隻是隨意的一眼,很快視線移開卻好像擁有實質般,月淮驚得手指一頓,平複下來在往人群看去。暮色下,日落黃昏交織。那位祭司應是青年的身量,發間一抹銀白色飄帶。半束的髮絲從額邊垂落,鼻梁挺闊,眉眼深邃,無疑是副極好看的皮囊。一點驚鴻。月淮眯起眼睛,想要在看仔細點,突然間一點寒光擦過麵頰墜入叢林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