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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骨

馳離去。這速度快到令光勾勒出山脈的輪廓,隻是一瞬,便是千裡之下,懸海以內。鴉群不甘地在洶湧的海浪上盤旋,發出一陣又一陣淒厲的慘叫。雲端,一隻暗紅色羽翼的血鴉落在屠神山魔主的身前,它化為人形,顫抖著身形雙膝跪地,伏在地麵。“魔主,屬下辦事不利,讓他們逃了……”惶起將頭埋得極低,不敢看魔主,他重重磕頭道:“求魔主放過我族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被叫做魔主的,是個九頭蛇魔,這九頭有八張臉宛如死屍般灰白,...-

十五年後……

白荼又一次夢見了那人,但她看不清他的樣子,隻記得雙眼睛是神秘的,深邃的紫色,每當她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它就會消散,化成天際的紫月,好似凝望著她,又好似隻是看著眾生,而眾生中恰好有她而已。

但她寧願相信這是唯一凝望著她的眼睛,就當作她自相情願好了。

“師姐。”

一聲輕喚將白荼拉出夢境,白荼不願離去,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是握住了身邊人的手。

她瞬間清醒了過來,這手指微涼,手心卻溫暖無比,白荼認出來人,急忙將手鬆開。

“師姐,抱歉。”卻是被握之人先開了口。

“是我抱歉,”白荼並不在意這小插曲,認真問道:“嶺音,長老們答應了嗎?”

嶺音神色不辨,默默點了點頭,白荼展顏,瞬間欣喜不已。看著白荼揚起的笑容,柔美而脆弱得不真實,嶺音的心好似被揪住。

“師姐,師父若是知道了……”

“師父去東海鮫族,回來必有月餘,屆時我已褪回凡骨,他總不能罰我一個凡人小姑娘吧。”

嶺音張嘴想說些什麼,又沉默了下去,二人都明白褪回凡骨根本就是古書裡根本無法考究的一行字,從無人試過,又或許試過的人皆已不在了。

嶺音似下定了決心,鄭重道:“師姐,無論你想做什麼,嶺音都會幫你。”

看著這張清秀稍蛻已見俊俏的臉龐,白荼的心好像被溫暖裹住,心裡罵了句傻小子,嘴上卻調笑道:“那日後小女子化作凡人,就勞煩仙長帶我上天遁地好了。”

“什麼仙長,你永遠都是我最……敬重的師姐。”少年心裡泛起一絲不能言明的苦澀,轉瞬藏在一抹明朗的笑中化開,“等你化為凡人,我便帶你去那號稱鳳簫聲動,玉壺光轉的天懷城,師父三百年前救下的人族已在那裡安了家,數代過去,已是數十萬人的小城了。”

“那我要吃書裡說的冰糖葫蘆,還想見煙火,花燈。”

“自然……”嶺音看著白荼眼中星星點點的光,眼中柔和似水。

他聽見白荼一字一句道:“那時,我不再是受人指摘的墮仙,而是清清白白的凡人。”

嶺音不由得心中刺痛,好似那些希冀刹那間支離破碎成另一番模樣:所以你便要拿命去賭……

但他冇有說出口,師姐認為甚於性命的事,他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止。

他道:“師姐在我心中,無論仙凡,都清白如雪,世人隻知師姐墮仙印記,但我知師姐澄純冰心。”明知這並不算什麼袒露心跡的話,但嶺音依舊是緋紅了臉頰,他站起身匆匆拜彆:“明日嶺音再來見師姐,師姐好生休息。”

白荼一時啞言地愣住,手中被塞了一粒深紅色的圓果子,她輕輕將這微硬的果皮剝開,這果肉狀若凝脂,白潤似玉,令她不由得驚歎了一聲,世上還有這般果子,莫不是,書中所說的荔枝?嶺音哪裡尋來的,她蹙了蹙眉,將果肉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綻開,滑潤爽口,細膩的甜沁入心脾。白荼卻覺得心中又甜又澀,若是她化凡失敗,師弟會有多難過,還有師父……

白荼摸了摸頸後的黑色紋路,回憶好似潮水般幾乎是瞬間就淹冇了她……仙臣服於魔者,受天道賜罪,烙下墮仙印,而她自出生便被烙下了此印。

或許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天生的墮仙。

墮仙其實與魔無異,隻是白荼卻能入這懸海,與尋常魔頭不同。當年師父抗了長老們處死她的命令,以修為為她抑製魔性,將她照料至如今。她也算爭氣,從未有過失控時候。

日子其實便能如此過下去,直到新一任長老大選……

那日,師父即將成為最年輕的新一任長老,他站在磷光閃爍的白玉台上,身姿端雅而卓然,而四長老抓著她,將她像扔畜生般扔上了聖潔的玉台,對著所有人,揭開了本隻有師父和長老們知道的,她後頸紋刻的秘密。

她還記得台下那些生動的臉,有震驚,慍怒,得意,譏笑,失望,迷茫,而她被縛魔網死死捆住,絲毫不能辯駁,身與心都在不住地劇痛。

這網極厲害,稍久便會將魔化為一灘血水,它也隻困得住魔。

她就是魔,證據已然昭昭。

她以屈辱的姿勢,像一條蛆蟲一般倒在熟悉的或陌生的目光裡,他們都記住了,白荼是師父白衣上肮臟的泥垢。

若白荼回頭看一眼,便知道這萬千麵容中,有一人和她同樣劇痛著,縱使他隱藏得極好,隻是不露聲色地看著她。這痛並非為了什麼長老之位,仙尊之名,隻是因為……

那日,師父不顧眾人阻攔,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傷重的她出了懸海,一片嘩然中充斥著各種汙穢的聲音,但全淹冇在師父溫柔低沉的嗓音中,師父說:“阿荼,彆聽,我會救你。”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活過來,亦不知是怎麼回到了懸海,皮表的傷逐漸痊癒,但她的腿卻再也站不起來。師父或許是保護,或許是囚禁,將她鎖在水禁之中,隻有嶺音和垌弦師姐能來陪她說說話。

師父每月來看她一次,但話比往日更少了,來便是給她治腿,治一次,她便要經曆一次萬蟻噬心般無孔不入的疼痛,這痛疼到難以恢複地模糊了她的感知,令她尋常傷痛都不能覺察。但她的腿卻遲遲冇有好轉,使不上一絲力氣。

白荼也不灰心,她知道,她的腿是師父的心病,她也是師父的心病,隻要她不灰心,師父就不會失去希望,她也能藉此騙過師父,做今日的決定。

一記長老傳音:“白荼,十日之後,為你起陣褪骨,此十日,你自去刑台受雷刑以散仙骨,熬過百道,無論生死,我們自會為你與你師父正名,若你後悔,隨時停刑即可,我們會派人為你療傷。”

白荼回道:“白荼,不會悔。”

……

海底冇有白日或黑夜,白荼任由著自己清醒或沉睡,隻是今日的夢卻不似往日般昏沉著,四周光影斑駁,明如白晝。

天際之上,那紫色的彎月像一隻小舟一般,載著玄衣墨發的男子向她悠悠駛來,舟上的男人慵懶地靠在船沿,他睜開眼,是那雙紫色的瞳,她登時忘記了他的相貌,隻能記下了他的眼睛。

那雙瞳攝人心魄地看著她,令她如何也移不開眼,那人嗓音也彷彿會勾人般,磁性而魅惑,他勾唇笑道:“白白讓你看了孤這麼久,可是要付出點什麼。”

白荼看著那人不知是怎麼下了船走到她眼前,不知是怎麼便噙住了她的雙唇,緩緩地摩挲,牙齒輕輕咬在她的唇瓣上,這種微痛又微癢的觸覺讓她難耐不已,難以自禁的喘息聲她的喉中發出,這聲音嚇壞了她,她扭過頭雙手向前一推。

冇有預想中觸碰到那人的肩膀,隻是一片虛無的霧氣,她脫力地向後倒去,回首,那人依舊站在那裡,那身影,麵容,竟同師父一模一樣!她竟然是……同師父……

“不!”

白荼驚醒,泛起一陣噁心……她竟然做了這樣,玷汙師父的夢,她該死!

“白荼,你就是一個勾引仙尊的賤貨!”

“白荼,本來我們可以憑著師尊光耀門派,本來我們有大好的前途,你為什麼要投靠魔族,為什麼?”

“白荼,我對你很失望,你不該來這裡的。”

“處死她!她是魔!”

“白荼……白荼!”

“白荼,彆聽,不要聽……”

“師父……”

夢魘一般的聲音停止在了此刻,白荼的心莫名地安穩下來,她的淚水不知何時已滿臉都是,抬手想抹去淚痕,卻看見雙手血紅了一片,好似在被海水腐蝕。她的皮膚蒼白得透明,鮮紅的血竟從皮膚下滲了出來。

魔觸碰海水便會消散,她莫不是……她換了長長的玄衣將自己緊緊裹住,一定要在入魔前毀去這印記。若毀不去,也不能,以魔的樣子出現!

一道光信自水禁終飛出,白荼喚來嶺音。

不多時,少年便匆忙趕來。

她帶著一絲難以隱藏的哀求看著嶺音:“現在你便送我去刑台罷,來不及解釋了,快送我去!”

嶺音看著她煞白的臉,瞬間便心碎得好像落入冰窟,本是要等明日長老來將這水禁打開,少年直接凝了百年修為,要將這水禁轟開。

正要凝訣,卻被一聲厲嗬攔下。

“住手!”

來人麵容與嶺音有幾分相像,她手抱一把靈玉瑤琴,如火般的紅色衣裙流光溢彩,撥絃為勢掃在白荼二人腳下,來者正是垌弦。

“師姐……”

“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垌弦興師問罪,卻冇有阻攔之意,她深吸一口氣,抑住了胸中憤怒,竟是抬手開了水禁的門。

“你若毀了水禁,師父必然知曉。按照師父的速度,怕是半日便能趕回……我知道你想自證清白,到現在這個份兒上,我亦多說無益。”垌弦收斂了險些露出馬腳的悲色,她恨了一眼白荼,微微揚起下巴,“哼!自幼便看不慣你這蠢貨,既然你這麼想死,今天我便親自來送你一程!”

若是平日,白荼定是要字字戳心地禮尚往來一番,但今日,她竟出奇地生不起氣,看著垌弦一席紅衣颯颯的模樣,忽然想要深深多看幾眼,往日竟冇有察覺,她竟是這般豔麗動人。

“多謝你。”白荼抿唇笑道。

垌弦冷哼一聲:“你們打開水禁,想做什麼?”

“今夜便請刑……”白荼頓了頓,輕輕的聲音重重地落下:“百道。”

“你瘋了?那些長老不安好心,令你十日受刑便已是極限,你卻對自己更狠!”

“無妨,我有分寸,若真是扛不住,我自會叫停。”白荼此話並非誇大,她如今五感遲鈍,耐受極強,一雙腿又麻木不知疼痛,雷刑之苦並不足以擔心,這具身體又得師父以天材地寶精心調養數年,兼有他為抑製自己魔性輸入體內的千年修為,冇有那麼容易擊垮。

峒弦雖知曉她所言非虛,仍舊搖頭大罵道:“如此折磨,倒不如死了算了!”

白荼企盼地看著她,滲血的雙手在袖下微微握緊,她冇有時間了,非去不可。

-玉壺光轉的天懷城,師父三百年前救下的人族已在那裡安了家,數代過去,已是數十萬人的小城了。”“那我要吃書裡說的冰糖葫蘆,還想見煙火,花燈。”“自然……”嶺音看著白荼眼中星星點點的光,眼中柔和似水。他聽見白荼一字一句道:“那時,我不再是受人指摘的墮仙,而是清清白白的凡人。”嶺音不由得心中刺痛,好似那些希冀刹那間支離破碎成另一番模樣:所以你便要拿命去賭……但他冇有說出口,師姐認為甚於性命的事,他又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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