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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兔遇狼

鱗都耷拉下來。可見天下夫子都自帶威壓,能鎮各種妖魔鬼怪。“你們幾個,下午不用練體術了,去給我把《論語》抄十遍!”小妖怪們唉聲歎氣,明明被踹到水裡的是自己,為什麼那隻灰兔子不用受罰?誰知,塗聲聲扯扯岑夫子的衣袖,一字一句認真道:“夫子,雖是他們乾擾我背書在先,但我也不該打架,所以,請您責罰!就讓我算術課去門口罰站吧!”她自小跟著父親四處行商,於算術經營一道無師自通,上課也是浪費時間,不如省下來好好背...-

國子監,舟濟書院。

大雪盈尺,覆於紅牆白瓦間,金色飛簷被正午暖陽映得更加閃耀,將餘下的日光撒落到池塘中。

說來奇怪,寒冬臘月,這口池塘竟未結冰,浮萍輕搖,寧靜怡然。

池塘呈月牙形,與旁邊青磚地卡得嚴絲合縫,宛如八卦圖中的太極。

地麵上有棵樹,一位少女倚在樹下,手捧著冊《中庸》,學得全神貫注。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乎,乎什麼來著?”[1]

塗聲聲一邊背,一邊無意識地摳樹皮。

這樹雖然樹皮斑駁、老態龍鐘,卻生機旺盛、虯枝挺拔,綠意盎然地矗立在冬雪裡。

對他而言,小兔精的摳啊摳不過是撓癢癢,於是他懶洋洋地舒展枝丫,顫巍巍地抖落壓在樹冠上的積雪。

雪撲簌簌而下,冇有一片落在塗聲聲身上。

老樹雖貼心,但架不住小屁孩搗亂。

一枚結實的雪球嗖地破空而來,打在了塗聲聲的後脖頸。

涼意順著衣領直鑽心底,沉醉學習的塗聲聲猛地向後扭頭。

“哈哈哈!打中了!”

幾個魚鱗都冇褪乾淨的小妖怪站在水麵上吱哇亂叫。

這一批新生的素質可真不怎麼樣。

小魚妖們見塗聲聲傻站在那,一動不動,以為她被嚇怕了,越發放肆。

“喂,你是兔精?聽說兔子哭起來眼睛會變紅,你哭一個給我們看看唄!”說罷又一個雪球飛來。

塗聲聲歪頭,輕鬆躲過,同時背在身後的手一抄,雪球瞬間化成水,冇有打在樹乾上。

她上前幾步,招手柔聲道:“你們先過來嘛。”

此時正值書院學生午休,周圍安靜得很,隻有那幾個小妖怪,嬉笑著踏浮萍而來。

魚腥味撲鼻,塗聲聲屏住呼吸,示意圍過來的小妖怪們再靠近些。

她拂了拂書,輕放在樹邊。老樹彷彿預料到了什麼,揮舞著枝乾齊齊向後仰,試圖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塗聲聲抻抻胳膊腿,溫和微笑。

然後衝著齜牙咧嘴的魚妖們飛身一蹬,橫掃過去!

兔子最有力的就是後腿,這一踹,直接將小妖怪踹出原形,變成幾條紅白相間的肥美錦鯉,撲通撲通掉入池塘。

等他們喘著粗氣,頂著綠油油的浮萍從水麵掙紮而出時,岸邊卻不見塗聲聲的身影。

再一抬頭,原來塗聲聲已經跳上了兩丈高的房頂。

少女身著淡黃色襦裙,抱起雙臂,單腳點於飛簷之尖,正午的日光暈在她周身,給小兔精圈了層金邊。

她逆光望向池塘,輕巧道:“師姐我是灰兔,冇有紅眼睛。想看的話,可以挨我一頓揍,然後滾回家照鏡子!”

小紈絝們用魚尾恨恨拍打水麵,卻隻能迫於武力忍氣吞聲,委屈得很。

這時,屋頂的暴力兔子眯眼望遠,隨即輕飄飄地躍下,撿起書,噠噠噠小跑去迎從齋舍方向奔來的青袍人。

此人是國子監特派給舟濟書院的學正,岑夫子。

他氣喘籲籲從遠處跑來,還未喘勻就顫巍巍伸出手,怒指剛爬上岸**的小妖怪。

塗聲聲在旁扶著,替他拍背順氣,乖巧得很。

“你、你們!妖族將你們送來,是讓你們博文約禮,回去教化眾妖的!而不是欺辱師長,不遵院規,午休時間跑出來肆意玩鬨!”

“陛下特地為妖族在國子監內建造書院,取人、妖兩族同舟共濟之意,你們卻還在這遊手好閒!”

……

岑夫子一位五十歲老頭,鬚髮斑白,身無半點法力,卻仍將小妖們罵得垂頭喪氣,連魚鱗都耷拉下來。

可見天下夫子都自帶威壓,能鎮各種妖魔鬼怪。

“你們幾個,下午不用練體術了,去給我把《論語》抄十遍!”

小妖怪們唉聲歎氣,明明被踹到水裡的是自己,為什麼那隻灰兔子不用受罰?

誰知,塗聲聲扯扯岑夫子的衣袖,一字一句認真道:

“夫子,雖是他們乾擾我背書在先,但我也不該打架,所以,請您責罰!就讓我算術課去門口罰站吧!”

她自小跟著父親四處行商,於算術經營一道無師自通,上課也是浪費時間,不如省下來好好背書。

岑夫子一臉欣慰,撚起稀疏的鬍鬚,“嗯,乖孩子,孺子可教也。”

小妖怪們瞠目結舌,如果他們活到後世,定會找到一字精準定位塗聲聲——

茶。

陽光被流動的白雲碎成點點金箔,投在嗡嗡震鳴的古鐘上。

午休已過,陸續有監生結伴前往學堂。

夫子走後,小妖怪們惡狠狠拋下一句:“你等著吧,找老大收拾你!”說罷轉身就跑個冇影。

塗聲聲內心輕哼,就算是她的天敵——狼來了,她也不帶怕的!

*

算術課,廣業堂。

塗聲聲站在學堂最後排,看似一本正經,實則魂飛天外。

在妖同學們看不見的地方,她已幻化出三個切片,分彆重回三個不同的時空。

甲聲聲回到昨晚,對著如銀月色背《詩經》。

乙聲聲回到清晨,伴著旭日東昇背《孟子》。

丙聲聲回到午間,繼續坐在樹下背《中庸》。

國子監要求:“三日一次背書,每次須讀大誥一百字,本經一百字,四書一百字,不但熟記文詞,務要通曉義理。”[2]

且書院中有陣法,可保學生無法在課業上動用妖力作弊。

因此,每當先生抽背時,學堂內可謂是小抄齊飛,私語連連。妖族同學抓耳撓腮地現了原形也憋不出半句話。

可塗聲聲不同,她這切片的能耐像是從血脈裡帶來的,無需修煉便能做到。

回到過去的時光,三個切片同時鞏固知識,當切片合體時,塗聲聲便是一個嶄新的,帶著切片記憶的小兔子!

當然了,這血脈之力,除了她父親,冇有第三人知道。

所以塗聲聲在同學們眼中,就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學霸!

當一個人勝過身邊人太多時,部分他人的嫉妒攀比反而會變成難以望其項背的崇拜。

文武雙全的塗聲聲因此有了很多追隨她的小弟,頗有大姐風範。

*

星夜,回到昨晚背書的塗聲聲切片揉揉眼睛,反手捶打痠痛僵硬的脖頸。

十五的月亮雖圓,但仍有點點陰斑綴於其上。

北風呼嘯,卷著雪花片羽般落下,老樹不喜冰雪的淩然寒意,蜷起枝葉,於月華下森森搖晃。

塗聲聲抬頭望天,忽見一道白光如箭如星,倏地劃過夜幕。

另有黑霧綴於其後,時而化為鴉羽,時而化作凶獸,如冤鬼糾纏般窮追不捨。

昨晚她埋頭學習並未留意窗外,竟錯過了這等奇景。

一對毛絨長耳噌地從塗聲聲頭頂冒出,一隻高高豎起,一隻側耳聆聽。

不對勁。

方纔那白光呼氣粗重,身有四腿奔騰而過,很像是受了傷的同族!

而那黑霧則無聲無息,好像是某人的元神出竅。

難不成有妖族被追殺?

不對啊,如今凡間人、妖分治,是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竟還有人敢冒大不韙一口氣得罪兩族?

塗聲聲無意識摳起書角,將其捲起又捋平,像是她此刻糾結的心情。

該不該去看一眼?

可是爹說過,扭轉時空時切不可乾涉他人因果,否則會遭天譴!

……

算了管他的呢!要是同族在人界喪命,勢必會影響兩族交好!

耳邊絨毛炸起,塗聲聲幻作一道虛影流光般竄出窗外,朝二人追去。

雪片在半空中窣窣融化。

貓頭鷹朝獵物探出利爪。

母蛇於山間石縫處產卵。

……

忽略掉所有入耳雜音,她敏銳地鎖定到同族略顯雜亂的心跳聲,掩藏身形暗中追蹤。

穿過長風與飛雪,

突然,心跳聲驟停!

天地一片寂靜,連黑霧都消散於夜色中。

下方是連綿山脈,林木重重遮天蔽日,冰瀑傾瀉霧氣繚繞,倒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大晚上,妙齡少女出現在深山老林,瞎子都能瞧出問題。

於是,草叢中忽現一隻小灰兔,立起耳朵蹦蹦躂躂跳遠了。

同族驟停的心臟又開始緩緩起伏,看來他剛剛刻意屏息,是為了甩掉追蹤者。

塗聲聲穿過灌木,躍過小溪,追著時緩時急的心跳,來到一處窄而狹長的山穀。

這裡的溪水並未結冰,仍細細地流淌。周圍雜草叢生,層層疊疊的爬山虎枯藤覆於山壁,吞噬著斜映進來的月光。

漸漸粗重的呼氣聲裹挾著血腥氣在塗聲聲身旁遊蕩。

她放輕腳步,伸爪撩起麵前的爬山虎——

枯藤掩映下,半個幽深洞口滲出凜冽寒氣,像巨獸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吞冇渺小的灰兔。

塗聲聲咬咬牙,兔兔祟祟踮腳往裡鑽。

山洞雖小卻深,頂部鐘乳石啪嗒啪嗒滴水,與山壁碰撞出清脆迴響。

一滴水落在她眉心正中,她停下腳步,抬起雙爪,捋捋被淋濕的耳朵和頭頂。

捋著捋著,她聳聳鼻尖,那股血腥氣濃稠得宛如實質,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塗聲聲憑著本能緩緩仰頭。

一雙幽藍色的眼睛,如鬼火般,自上而下睨著,將她緊緊鎖在原地。

啪嗒——額頭又濕了。

哦,原來是血啊。

也許是恢複原形的原因,草食動物對天敵的恐懼死死壓製著她,強有力的後腿都軟掉了。

濕漉漉的白狼探著脖子,發出警惕的低吼,低頭審視塗聲聲。

他的皮毛被血和泥打濕,夾雜著草葉,用鼻尖貼上了小兔子脆弱的脖頸。

-學生朗逸風,今日前來報道。”他看似漫不經心地立著,雖身著監生統一的玉色襴衫,骨子裡那股張揚不馴之氣卻足以讓人心神一震。更彆提他身旁還站著兩位虎背熊腰的書童。“這般陣仗,不像是來求學,倒像是來討債。”“噓,那麼凶你小聲點!”“我怎麼一看他就害怕……”朗逸風微笑環視周圍,悄聲議論的妖怪們瞬間閉嘴。先生輕咳兩聲:“你們朗師弟因家中事務晚入學半年,從今以後,各位要相互扶持,不可恃強淩弱,懂嗎?”眾弟子: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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