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婆母已當了五年寡婦。杜家的叔父嫌棄她們剋夫不祥,生怕自家也被她們克了,對嫂嫂一家都避之惟恐不及,往來甚少,在村中遇見了都繞道走開連招呼都不打。過年時,他們連麵都冇露。但婆母一過世,二位叔父便來了,且一反往常的冷淡,對杜家姐弟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連二位嬸嬸也熱心地忙前忙後。鄉鄰都誇讚他們雪中送炭,對小輩體恤愛惜。但姚薑卻知道這是二位叔父看到了吞併兄嫂家產的機會,見機而動。叔父們的花招迷不住姚薑的眼,...-
大周慶曆二十年二月二十九日下午,衙門催稅的官差敲開了三河村姚薑的家門。
官差翻著田畝冊子:“朝廷征收田稅,你家三畝田地得繳納三兩銀子。後日我們來收取。”
姚薑想了想:“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年前我家已繳過田稅,怎會又繳納?”
官差:“收稅的公文貼在村頭,你自行去看。你速速準備銀子,冇銀子就去服苦役。”
官差一走,姚薑就直奔村頭站在樹下將告示仔仔細細看了三遍。
而後,她返回家中帶著小姑杜翠蘭和小叔杜良辰清點家中財物。
這是姚薑嫁入杜家後第二次翻箱倒櫃。
八日前,婆母獨自去往丈夫和兒子墳前祭拜,不幸遇上山石崩裂,被飛石砸中過世。
為了辦理婆母的喪儀,姚薑在家中翻找過銀錢。
這回清點比上回細緻了許多,她不僅將家中的幾間泥屋都細翻了一遍,連同灶間和後院的貯糧地窖中的物事也清點了一回。
將找到的銀錢彙集到了一起,杜翠蘭姐弟清點了兩次,隻有不到四百文。
這就是家中所有的銀錢了!
辦喪事不僅累人費銀子,還得招待前來幫手的鄉鄰吃喝,幾日下來,去年留下的百多斤米糧僅剩數十斤。
姚薑歎了口氣:“去年各家收成都不錯,米糧賣不上價。這些米賣了也隻值百來文,差得遠呢。”
杜翠蘭咬著嘴唇想了片刻:“嫂嫂,我和良辰去二位叔父家中借些銀錢。母親走後,叔父和嬸嬸對我們很是關懷,想必借銀子不是難事。”
她給杜良辰洗了臉,又把他身上的孝服理了理,轉頭對姚薑:“嫂嫂等著,我們去去就來。”
姚薑皺著眉咬著嘴唇,想說他們一定借不到銀子,但看到杜翠蘭堅決的神呢,說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杜家大房冇有當家人,隻有兩名寡婦。
姚薑守寡近半年了,她的婆母已當了五年寡婦。
杜家的叔父嫌棄她們剋夫不祥,生怕自家也被她們克了,對嫂嫂一家都避之惟恐不及,往來甚少,在村中遇見了都繞道走開連招呼都不打。
過年時,他們連麵都冇露。
但婆母一過世,二位叔父便來了,且一反往常的冷淡,對杜家姐弟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連二位嬸嬸也熱心地忙前忙後。
鄉鄰都誇讚他們雪中送炭,對小輩體恤愛惜。
但姚薑卻知道這是二位叔父看到了吞併兄嫂家產的機會,見機而動。
叔父們的花招迷不住姚薑的眼,卻讓幼年失怙又乍然失去了母親的杜翠蘭將先前受過的冷遇都拋之腦後,對叔叔嬸嬸都親近起來。
疏不間親,即便她把結果說給杜翠蘭,杜翠蘭也不會相信,隻能任由他們去碰這個釘子!
不久,杜翠蘭姐弟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冇等他們開口,姚薑安慰他們:“二位叔父家也要繳納田稅,想必也正為銀子為難。”
杜翠蘭歎了口氣:“嫂嫂,你把我養的雞和雞下的蛋都拿去換錢吧,豬也賣掉!媽媽留的銀耳環也、也賣掉吧!”
她摸了摸耳垂上的銀耳環,神情不捨,但還是下了決心。
半夜,姚薑被極輕的敲門聲驚醒,冇等她回過神來,屋門又輕輕響了一記。
姚薑問:“誰?”
“嫂嫂,是我,後院有聲響!”杜翠蘭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姚薑飛快起身穿好衣衫,拉開屋門,杜翠蘭和杜良辰眼淚汪汪站在她門外。
冇等姚薑出言,後院傳來“嘩啦”聲響,豬嘶雞鳴此起彼伏,鄰家的狗吠叫不已。
姚薑趕緊將杜翠蘭與杜良辰拉進來。
關上門她才發覺自己也在顫抖,勉力定神:“彆怕彆怕,後院牆壁上有道裂縫,這聲響應當是院牆坍塌了。等我點起燈去看一看。”
杜翠蘭拽著她的衣袖拚命搖頭:“嫂嫂彆去,我彷彿聽到有人聲,不會是鬼吧?”
姚薑聽了杜翠蘭的話也心中害怕,但強撐著安撫:“不會。”
姚薑撫拍著杜家姐弟,還冇想好該如何是好,後院傳來豬的嘶叫!
靜夜之中,這嘶叫格外淒厲!
姚薑湊到杜翠蘭和杜良澤耳邊壓低了聲音:“你們彆出聲,我開門看一眼。”
她深呼吸了兩次,輕輕拉開屋門,通過門縫向外看了片刻。
門外無人,她剛想把門開大些,忽然一個聲音飄來:“按住了,彆讓它掙開。”
話聲不高,但靜夜中姚薑豎直了耳朵,聽得格外分明,乃是男子話聲。
後院有人!
她頓覺毛骨悚然、呼吸頓住,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飛快將門關上。
杜翠蘭拉了拉她的衣襟,姚薑一把捂住她的嘴湊到她耳邊:“有賊!彆出聲,我們走!”
說完這幾個字,姚薑定了定神將門輕輕開了一縫再次向外張望。
見院中依舊無人,她頓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氣,將門輕輕拉開率先出屋。
後院豬叫連聲,還有隱約的話聲,但冇人過來。
姚薑回頭招手,杜家姐弟也聰明緊跟著出來。
三人輕手輕腳穿過天井來到院門前將院門拉開。
院門“呀”地響了一聲,姚薑心驚肉跳,將杜家姐弟推出門外自己也閃身而出。
在黑暗中辨彆了方向,姚薑拉著杜翠蘭和杜良辰摸到鄰居莫五家院門前敲門。
敲了三回門,莫五的聲音響了起來:“何人叩門?”
姚薑:“五叔、嬸嬸,我是姚薑。”
片刻後,院門開了條縫,莫五夫婦於門縫內向外看來。
姚薑顫抖著:“五叔、嬸嬸,我家進賊了!”
“快進來。”莫五媳婦連忙開門讓姚薑和杜家姐弟進院。
莫五則去牆邊挑了把柴刀拿在手中:“進了幾個毛賊?”
姚薑驚魂稍定:“不知曉,賊人在後院,我不敢去看!”
莫五媳婦拉住莫五:“她家的豬叫得慘,你可彆一人前去,再去找些鄉鄰來幫手。”
莫五出門找尋幫手,莫五媳婦將姚薑和杜家姐弟帶入灶間坐下。
見杜家姐弟麵無人色,莫五媳婦撫拍著他們:“彆怕彆怕,有五叔和嬸嬸在。”
不多時,狗吠連聲,莫五帶著鄉鄰來了。
莫五媳婦帶著姚薑和杜家姐弟出來,跟著他們返回姚薑家。
來到門前,莫五帶著四名鄉鄰先行進入。
莫五找來的是身強力壯的莊稼漢,手中都執著棍棒農具。他們進入姚家,賊人早已冇了蹤影。
莫五又拿著火把帶著鄉鄰四處檢視,確知賊人已離去,才讓姚薑和杜家姐弟進入。
到了這時,姚薑提得緊緊的心才放下來,才發覺背上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
莫五媳婦陪著姚薑和杜家姐弟進了家門,姚薑先來到後院,果然見後院院牆塌了半幅,雞舍倒了,家中養的雞都被壓在了下方。
杜翠蘭餵養的肥豬倒在了坍塌的牆壁邊,身上罩著張漁網,豬頸上有個爛糟糟的刀口,豬躺臥之地有大片血跡,刀口處還在往外冒血!
賊人有刀!姚薑的冷汗又冒了出來,慶幸自己冇貿然到後院來!
杜翠蘭跑到後院門前看到自己悉心餵養的肥豬和雞橫屍於地,“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莫五對著地上的豬看了片刻:“你家這豬得趕緊找人幫著處置,可彆放壞了。你這雞也壓傷了,未必活得下去,與豬一同處置了吧。”
姚薑:“莫五叔,今晚這事不是意外,我們該先報官。這雞豬可是物證,等官府來驗看了再處置。”
莫五轉頭看她:“為何要報官?”
姚薑愣了,莫五媳婦解釋:“薑薑,冇能當場抓住賊人,報官就難有結果。官差來到也看不出所以然,但他們離去時必定會將你的雞豬都拿走!之後或許喚我們去問兩回話,但不知何時纔會有下文。”
姚薑咬著牙關:“可我知道是誰來作的惡!”
她向杜翠蘭看去,見杜翠蘭正痛哭流涕冇留神這邊,壓低了話聲:“這事應當與杜家的二位叔父脫不了乾係。”
三河村除了村正家都是尋常農戶,家中冇什麼錢財。賊人不去有錢的村正家中行竊,而是到姚薑的窮家來,本就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即便賊人不識路徑誤入了自己家,也該悄悄找尋輕巧易攜帶又值些錢的物事!
但來的賊人卻在後院將難以偷走的肥豬殺了,壓根冇到前院來,不像來偷竊,這樣的損人不利己與竊賊所為大異!
姚薑不禁疑心他們是專門來殺豬的!
雖說有些匪夷所思,但現下杜翠蘭養的雞與豬更加不值錢了!
湊不出稅銀,家中得有人去服苦役!
杜翠蘭虛歲十三,杜良辰才六歲,這個家的苦役隻會落在姚薑身上!
姚薑知道自己離開,杜家的叔父和嬸嬸就會來照料年幼無依的杜家姐弟,接手這個家的一切!
爛船也有三斤鐵,這個家雖貧窮,卻也還有一院房屋與三畝田地。
叔父們既然來照拂侄兒侄女,房屋和田地便都得交在他們手中!即便她熬過了苦役回來,家中的一切都已經被二位叔父掌握,收不回來了!
既得利益者便是下黑手的人!
因此說出報官一詞時,姚薑就鎖定了這事背後的黑手!
莫五媳婦欲言又止,莫五“噓”了一聲:“姚小娘子,你若真有憑據,自然要報官!但你若拿不出憑據,報了官,吃虧的隻會是你!小輩狀告長輩是為不孝,不論是何情形,你都要挨一頓板子!即便杜家早已分了家,他們還是杜家的長輩!”
姚薑明白莫五這是提醒自己:官府對突發案件的偵破能力有限,無憑據報官隻會對自己不利,不僅要捱打還要蒙受損失!
她拿不出憑據,歎了口氣:“從前村中遇上這情形如何處置?”
莫五媳婦:“這情形從前冇有過。以往各家的牲畜有了死傷都是自行處置。你家的雞豬不是病死,肉還能食,本應做成鹹肉,但現今天氣回暖,做的鹹肉會腐壞發臭,不如不做。”
“村正識得與酒樓飯鋪有生意往來的莊頭,酒樓食肆每日都要不少豬雞做菜。天明後你去求一求村正,村正應當會找位莊頭來幫你把這些雞豬都沽賣出去。隻是活豬能值五六百錢,死豬值不了這許多,雞更加不值錢,但總強過冇有。”
-的攤子!”姚薑在烤得烏黑的竹筒之中挑出一節劈開來,內裡竹膜包裹著滿滿的米飯。她將各色烤肉都切片碼放在芭蕉葉上,連同竹筒飯一起送到漢子麵前。漢子的眼睛瞪得溜圓,指著竹筒:“小娘子,你這生意做得也太馬虎,連碗碟都冇有麼?”姚薑微笑:“這位客官,用竹筒煮的米飯帶有青竹清香,飯上包的膜為竹膜,可以食得。碗碟反覆洗涮還會有不乾淨的情形。我的竹筒與蕉葉都隻用一回,比碗碟可潔淨多了。”漢子想了想:“你這麼說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