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了。“早讓你們給店家傳話，去了‘香食’名，改稱‘異味’，還能混個真實的名頭。這下好了，幾月冇來，你們為了薄利多銷，價格竟是跌到這個程度”店小二問言尷尬地蓋上菜單，露出附著的封麵，開口解釋道：“客官，這是七月半限定菜譜，我家主人中元節收到了不菲的願力，欲同大家分享喜悅，纔將價格定到如此之低”季空明不再說話，抬手點了幾個菜，便轉頭望外，陷入沉默。酉時已到，百鬼夜行，天色應已徹底暗淡下來，街上越發熙攘...-

七月半一過，鬼界便像一鍋沸騰後驟然冷卻的水，表麵風平浪靜，暗處波瀾湧動。

孤**深巷處，青石板磚壘起的門檻上木門半掩，斑駁痕跡上附著不知名藤狀綠植。一聲雀躍的喊叫自巷口拐角處傳出。

“空明君！今月的學費我能交起啦！”一道灰色身影快速衝進院內，帶起一陣風，將門框上堪堪附著的門匾吹得“咯吱”作響，冇經住壓力，向下歪了半邊。

打翻東西的雜亂聲從外院一路持續到內室，好不容易纔平息下來。

“唉……”伴著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一扛著架子的青衣男子緩緩跨過門檻，將架子斜著擱在院牆上，扶穩後提衣抬步攀爬至門匾旁。

“小七，我說過多次，鬼魂之身輕與活人之體重有相差甚遠，若往後你還改不了生前肆意奔跑的習慣，那我這門匾怕是日日都要被你飄著帶起的大風給吹落。”

季空明修理的動作熟練，臉上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伴著些許無奈。

名喚小七的灰衣小鬼將自己撞翻的物件一一扶起擺正，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走到季空明身邊，嘿嘿地尬笑兩聲。

“看好學堂，這門匾仍舊固定不牢，我得去集市買些東西”李空明自梯上跳下，拍了拍小七的肩膀，便抬步轉身，往巷口走。

集市！小七一聽雙眼發亮。

“自來到這孤**，我還冇去過集市呢，聽說商品繁多，不遜人間！空明君，眼下天光正盛，不會有小鬼來學堂的，我與你一同去采買吧。”小七冇聽見前方傳來否定的答覆，便默認他同意了，開心拉緊大門，上好栓，向不遠處的身影追去。

出了巷子，是一條又窄又長的小道，彎曲綿延，像樹乾那般，向四周分出多條岔路。

時值午後，行人鮮少，死後來到地府的魂靈多是願力淺薄，見不得光的。

兩鬼一走一飄，一時無話。

因剛闖了禍，素來多話的小七也不知能說些什麼，想著想著便似是想起了什麼好事，眸子一亮，興致勃勃地跟身邊的男子分享。

“空明君，這次中元節我領到了三份願力誒！我猜，肯定是阿孃，小妹和……芸兒姐，真好，她們還念著我。”他嘴角向兩端彎去，笑著低下頭，可心中溫暖還未維持半刻，待看到自己那毫無半點血色的灰暗雙手，猶一盆涼水自頭淋下，澆滅了欣喜。

“不行，還是彆念著我了，人死燈滅，空誤了芸兒姐的大好年華，改日我得托夢去，給她說了清楚。”小七的情緒瞬間低落下去，無力耷拉著腦袋，聲音悶悶的。

季空明在一旁看著，複雜的情緒湧上來，在舌尖化成酸澀，四散而開。

願力麼？上一次收到是多久前的事來著？記不清了。

人一旦死了，被遺忘便成了件稀鬆平常的事。

正欲開口安撫小七，餘光便瞅見不遠處空地上插著一麵黑旗，隨風輕飄。黑底金線，“鬼市”二字後映著一狐狸紋樣。

李空明閉唇不語，快步走向前，未及靠近，一方矮門便憑空出現。

饒是小七在這死後一月有餘的短暫地府生活中見了不少“靈異”場麵，卻還是被這突現的門嚇了一大跳，忙躲在季空明背後，試探著伸出腦袋。

“這便是鬼市大門嗎？”

季空明點頭迴應，伸手將門推開，

“咯吱”一聲，顯露出其後向下延伸的漆黑甬道。他未做停頓，抬腿便往下走，小七見狀緊忙跟上。

“死後為鬼魂者，仰仗生人願力而存，眼下中元已過，各鬼所擁願力必有漲跌，錢多價升，集市目前的情況我也不好判斷。”地下水通過璧縫隙向下滲透，流水滴答聲使甬道內更顯寂靜，季空明擔心小七害怕，便主動開口說話。

好在甬道不長，漸漸有喧囂聲傳入耳畔。待行至儘頭，已能窺見幾分熱鬨。

集市大門敞開，其上嵌著的豬頭分作兩半咧嘴笑著。

“是不久前犯了事的豬妖，被管事的抓來鎮在這以示懲罰”

豬妖聞言將眉一挑，本就咧開的嘴角更是向兩邊扯去。

“喲，新麵孔，季先生好久冇光臨了，歡迎歡迎，裡麵請”

鬼魂懼光，因而鬼市置於地下，卯時閉，申時開，燈火也不似人間街市璀璨，多昏黃微弱。眾商鋪沿著主街鋪展開來，卻也有著不遜人間的熱鬨。若是盯著街角細看，不難發現陰影之下多了些潛伏身影。

小七左右好奇地打量著，跟著季空明在一飯莊前停下。還未走進，便影影約約有激昂的說書聲從內傳出。

飯莊不大，自門外僅行兩三步便能於台階上窺得全貌。一樓為大堂，零星的幾張空桌子圈著中間的屏風，屏風前是一把交椅，其上浮著一布衫老者，正對著周遭圍著的密密麻麻的眾鬼，唾沫橫飛地講些什麼，神采奕奕，說到興致高昂處，還不免拿手錘兩下桌子。

“香食莊？我們為啥來這？奇奇怪怪的，黑壓壓一片全擠著聽書，客桌旁卻是空蕩蕩。”

“你剛下來不久，又是橫禍所致，且不論等陽壽耗儘正常投胎，光是下一次食貢就得等上好些時日，趁著學堂休假，手頭還有些閒錢，便帶你來一趟。至於香食莊無食客……”季空明掃了一眼大堂便右轉上二樓去往隔間。招了小二正欲隨手指幾個菜名，便被其後菜價給驚了。

“早讓你們給店家傳話，去了‘香食’名，改稱‘異味’，還能混個真實的名頭。這下好了，幾月冇來，你們為了薄利多銷，價格竟是跌到這個程度”

店小二問言尷尬地蓋上菜單，露出附著的封麵，開口解釋道：“客官，這是七月半限定菜譜，我家主人中元節收到了不菲的願力，欲同大家分享喜悅，纔將價格定到如此之低”

季空明不再說話，抬手點了幾個菜，便轉頭望外，陷入沉默。

酉時已到，百鬼夜行，天色應已徹底暗淡下來，街上越發熙攘，眾鬼或並肩同行或三五成群地飄過，好生熱鬨。

許是太久冇見這場景，季空明竟覺有著恍惚。簷角吊著的玉墜不知被何時被掛上，在眼前輕晃，將其後的燈火遮得忽明忽暗，光影交錯間，好似又回到那年。

……

大瀛興元十七年，中元夜。

濮水河畔，人影綽綽。他同大瀛的太子並肩立在河岸，望著對麵燈火通明的上京街。載著白燭的蓮花燈搖搖晃晃地從對岸成群浮來，進而被河水裹挾著四散而開，向天的儘頭遠去。

自民眾暴亂，太子進諫惹聖怒遭禁足，已一月有餘。太子未遭受過磨練，耐不住性子，謊稱不適，繞過一眾守衛出了宮門。好在太傅定了每日查問功課的規矩，時任太子伴讀的季空明及時發現太子出宮，暗中一路探尋，穿過街頭鬨市，找到了這裡。

乘著月光，季空明看著身邊人挪動半步，彎下腰，將手中捧著的蓮燈放至水麵，而後靜默地望其離開。

太子至親健在，此燈為何人所祈？

正欲開口，眼前人便轉過身來，眼角微紅，揚起的雙眼明亮，盛著細碎光芒。

“空明君，聖上欲拿孤祭天的訊息可是真的？若此行不通，又當如何？孤這一路上來瞧見了許多新鮮，可惜了，這樣好的光景，還能持續多久呢”

不知這些“祭天”的言語從何傳出，季空明慌了神，壓下嘴邊的詢問，轉而回道：“殿下莫胡思亂想，上天有吉，會助大瀛渡過此關。下官也會陪著殿下，平平安安，往後還會有數不清的如今夜這般的熱鬨。”

“孤信你，空明君莫要食言了”

……

“無奈，大瀛無能償還君王濫權欠下的命債，朝廷兵驕將傲的將士抵不過南蠻身強力壯的民兵。

大瀛興元十七年八月，上京城破，皇帝於殿內自縊，太子下落不明。同時，一莊秘辛不知從何處流出：先皇為防胞弟殺侄奪位，與季家易子，季家長子身上流的纔是皇族血脈。”季空明聽著大堂布衫老者繪聲繪色地說著，在其話語之外的曆史空白處，季家長子在時年九月便已離世，機緣巧合下搖身一變，成瞭如今地府無鬼不知的空明君。

而今想來，他已是食言了，那夜也的確是他生前最後的熱鬨夜......

-拿手錘兩下桌子。“香食莊？我們為啥來這？奇奇怪怪的，黑壓壓一片全擠著聽書，客桌旁卻是空蕩蕩。”“你剛下來不久，又是橫禍所致，且不論等陽壽耗儘正常投胎，光是下一次食貢就得等上好些時日，趁著學堂休假，手頭還有些閒錢，便帶你來一趟。至於香食莊無食客……”季空明掃了一眼大堂便右轉上二樓去往隔間。招了小二正欲隨手指幾個菜名，便被其後菜價給驚了。“早讓你們給店家傳話，去了‘香食’名，改稱‘異味’，還能混個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