鷦鷯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鷦鷯小說 > 天序無端 > 第三章

第三章

鬆,少了不少課業壓力,日子過得好不滋潤。所以他也不負春茵的囑托,一天天地遊手好閒、招貓逗狗不亦說乎。妖族本性偏愛人間熱鬨煙火氣,他也時常覺得槐江山高雅得寡淡了些,這些想法和他的小師姐花確予不謀而合,二人時常尋著機會就偷溜下山,又生**玩,聚在一起便如同紈絝遇上紈絝,一拍即合。說他們頑劣吧,門規背的滾瓜爛熟,在槐江山數眾弟子裡都未有能出其右者。說他們乖巧吧,幾百條門規犯得一條不漏,彷彿有什麼任務似的...-

鶴書聞是嗅著檀香猝然回神的。

這一段記憶感受如此真實,鶴書聞呼吸起伏,望向褚既無的眼神終於少了些許疏離:“你……”

方纔記憶中的阿九,正與褚既無同一模樣。

“殿下。”褚既無見他情緒波動,溫柔笑起來,“我已等你百年了。”

“我……”鶴書聞對上他的眼神,想起他方纔把轉世輪迴挑明瞭,就直言道,“我曆經九世輪迴,第七世的記憶卻如同被人抹去一般遺忘的一乾二淨,我方纔,並非故意不相認……”

她話音甫一落下,褚既無便道:“我知道。”

他等了百年,此刻情緒卻格外穩定。

鶴書聞看著他,問道:“那……關於第七世我的種種,你可以告訴我嗎?”

他隱隱有種預感,在春茵那兒問不出結果的疑問,會在褚既無這兒得到答案。

“我所言畢竟單薄,殿下想知道更多,不妨隨我一道去啟地皇城瞧一瞧。

“重回故地。”

鶴書聞與褚既無對視許久。

百年間如何掙紮都抓不住一星半點的第七世記憶,就這樣揭開一角,他感到些許激動與不安,莫名心慌,但種種思緒,都在褚既無古井無波的眼神裡平靜下來。

褚既無身上彷彿有種力量。

而他隻需要看著褚既無,就能被這股力量照拂,如春風化雨,浸透心神。

奇怪。

明明他才認識褚既無短短幾個時辰。

還是因為……他們或許,早是紅塵舊識。

-

與鶴樓前堂。

花確予抬眼,覷著鶴書聞的靈力傳音隨著風飄到她眼前,卻遲遲不敢動手。

“取啊。”不知什麼時候坐到花確予旁邊的寧肅桐平靜地喝了一口酒,“你親師弟送來的傳音,你怕什麼。”

“啊,”花確予像驟然驚醒似的,“哦,哦……”

她伸出手,靈力一碰即散,隨之現出鶴書聞的聲音。

鶴書聞說他還要再停留一段時間,讓花確予先行回山門,無需掛念他。

花確予安靜聽完,又立即把手縮了回去,像一個鵪鶉一樣低下頭。

心裡默唸:小師弟,不是師姐不幫你,而是你這靈力傳音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但終究是良心作祟,花確予內心天人交戰,還是掙紮道:“掌門姑姑,小師弟他……”

寧肅桐喝完了酒,把酒杯放下,她看著動作很輕,酒杯與瓷碟磕碰一下,卻發出一道不大不小剛好打斷花確予話音的聲響。

花確予知她不想聽,便又閉嘴了。

沉默片刻,寧肅桐歎了長長一口氣,道:“回去吧。”

花確予:“那小師弟他……”

寧肅桐一聲冷哼,花確予再次熟練閉嘴。

-

槐江山主峰。

花確予跪在大堂中央,低著頭,但眼神骨碌一轉,看見寧肅桐高居座椅上,麵色不虞;又骨碌一轉,看見戒律堂將柳長老挺肩站堂下,眼觀鼻鼻觀心。

寧肅桐:“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們問?”

花確予忙道:“弟子知錯。”

怕她接著問“錯哪了”,花確予主動道:“門規第三十二條,未經資質核試的弟子不得私自下山。弟子未征得長老允許私自下山了。”

寧肅桐:“還有?”

“呃……”花確予想了想,接著道,“弟子知法犯法,還犯了兩次……”

寧肅桐:“兩次?”

“三次。”花確予頗為識時務,立刻改口道。

大堂寂靜一瞬,彷彿風與氣都凝滯了。

將柳在旁邊朝她使了使眼色,可惜花確予低著頭,冇有注意到。

寧肅桐將目光投向將柳:“你說。”

將柳:“……”

將柳道:“據戒律堂所查,小十一小十二本月私下山門三次,再前的記錄時日偏久,查明還需些時間。”

寧肅桐又把目光轉回花確予:“如果我冇記錯,今日也才月至中旬吧?”

花確予支支吾吾不敢答,還是旁邊的將柳長老接著道:“本月才十七。”

花確予:“……”

此時此刻,花確予是真的意識到,自己有點荒唐了。

“我不過出門訪友一趟,”寧肅桐到,“你們倒是自由自在了。”

花確予說不出話,嘴裡發苦。

將柳低頭看了一眼跪地的花確予,無聲歎了一口氣。

-

啟地。

走在啟地皇城的路上時,鶴書聞還有些恍惚。

就算他搜刮遍識海所有角落,也找不出有關這裡的一丁點東西,可他走在街上,卻模模糊糊閃過好幾幕畫麵,好似他真的曾在這裡生活,真的走過這裡千遍萬遍。

“我遇見你時,你還是啟地的隨王殿下。”

褚既無語調雖平,在這樣溫和的午後卻顯得莫名繾綣起來。

鶴書聞看向側旁,東市,西街,琳琅商鋪,百姓居所,車水馬龍,又井然有序。

褚既無注意到他的眼神,適時道:“你當初最喜在皇城漫步,你說看見黎民安泰,便能心安,哪怕自己鬱鬱不得誌,也會寬慰很多。”

鶴書聞聽他言語,點點頭。

這麼想……他當年還是個身負家國大義的王爺。

他跟著褚既無走到了梅弄巷,聽褚既無道:“這裡住著大啟皇城曆代幾乎全部的王公貴族。”

鶴書聞:“也包括當年的我麼?”

褚既無看過來,他接著道:“如今百年過去,隨王也後繼無人,我的……隨王府會不會早已被賞賜翻修作他人府邸了?”

“不會,它冇有變過。”褚既無勾了勾唇角,但鶴書聞想再問為什麼的時候,卻又不再開口了。

他隨著褚既無一路往裡走,走到儘頭時,便看見了他們此行所尋的府邸。

隨王府。

牌匾上三字遊雲驚龍,是當年啟元帝親手所題,鍍了金,彰顯著無上尊榮。

隻是如今落灰。

鶴書聞看著這塊牌匾,無端的,耳邊突然響起許多聲音,有宣讀聖旨的尖嗓,有猶如潮水的祝賀,蜂擁而至,又頃刻間散去。

那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

“去吧,”褚既無道,“殿下。”

“嗯?”鶴書聞覺出不對,轉過頭看他,“你不和我一起進去嗎?”

“我進不去。”褚既無與他對視。

鶴書聞還是不懂為何,但褚既無如此說了,他也冇辦法強求。

褚既無將鶴翎卸下,環到鶴書聞手腕上:“殿下將鶴翎贈我,這鶴翎便也算我的東西,鶴翎傍身,也算我陪你進去一遭。

“殿下,不必害怕,我就在門外。”

-

鶴書聞推開朱門,百年未曾動過的門早已鏽跡斑斑,“吱呀”一聲緩緩轉動,門軸聽來不堪重負。

門內,到處是秋葉和蛛網,一些名花貴草無人照料早已枯亡,隻有大樹還挺立著,立在這番景象裡,倒也分外蕭索。

鶴書聞看著這樣的宅院,驟然間,天地暗了下來,絲絲縷縷道不明的霧氣漸起,慢慢地籠罩了這座空院。

鶴書聞神色一凜,這是執念未了而結成的心障。

難怪隨王府百年未變,原是凡人畏懼神神鬼鬼的緣故。

頓了頓,他突然也明白了褚既無不上前的原因。

心障的主人,是無法走進自己心障的。

這裡的心障……怕是褚既無留下的。

心障裡反覆溯洄主人生前放不下的執念,記憶裡每一幕,都與瞿忱玉有關。

或者說,與第七世的鶴書聞有關。

他邁開步子,莫名感覺到心跳變重,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神智。

他路過前堂,看見瞿忱玉在這裡迎來送往,與各路權貴斡旋,瞧起來溫潤如玉。

“咚。”

他又路過書房,看見瞿忱玉在這裡或靠椅覽書,或提筆成文,意氣風發得不可一世。

“咚。”

他再路過偏房,看見瞿忱玉把傷重的小孩抱進屋,看見瞿忱玉和痊癒後的小孩相互玩鬨,堅不可摧的心牆裂了一個口,此後冷漠刻薄的隨王殿下,也有了牽掛。

“咚。”

心障雖有主人,但其內場景也會受場所而變化,不全是主人的認知,故而有些場麵看起來像是褚既無到來之前,心障卻也呈現出來了。

而心障的情緒也不全是所屬於主人。

瞿忱玉是阿九的執念,心障裡也儲存了大量的瞿忱玉的相關,雖有阿九情緒交織,卻也蓋不住瞿忱玉的澎湃激昂,隨著瞿忱玉年少得誌而高昂,他是皇城裡最炙手可熱的新貴,受先帝器重,又助新皇登基,一時風光無兩;又隨著瞿忱玉君臣離心而低落,他無可奈何地落入四麵楚歌的境地,清醒又痛苦的走向滅亡。

鶴書聞突然湧上來一股難言的情緒。

這份情緒讓他身上的清冷少了幾分,他在這一刻終於觸摸到失而複得的過去。

心跳的震動震碎了輪迴建立的那層厚厚障壁,輪迴把他的過往悉數還給了他,高高在上的半仙,終於半隻腳踏進了滾滾的紅塵。

他不由得轉過頭,可惜樓宇房屋彎彎繞繞,他看不見守在門口的那個身影。

他如今才知。

原來他們當年相依得那麼緊靠。

不知道知曉一切的褚既無,在與鶴樓裡時隔百年再見他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鶴書聞最後站到了臥房門前。

“咚。”

他緩緩推開門,心跳聲也越來越大,直到一聲萬籟俱寂的翁鳴響徹耳畔,如同洶湧的大海掀起一陣陣波濤,又急劇恢複平靜。

他看向臥房中央,那個菸灰色的靈體,固執地守在舊地。

裂痕橫亙全身,輪迴一直在強撐著的什麼東西驟然破碎,發出了清脆的一聲。

靈體模糊成一團,根本看不出人樣,但鶴書聞就是察覺到“它”抬頭了,他看向靈體,靈體也在看向他,他們在障中無聲的對視。

他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沉默了幾刻鐘,鶴書聞忽然眼中氤氳,帶著久彆重逢的一陣心酸,低聲開口:“阿九,我是瞿忱玉。”

靈體也終於動了動,像是認出隨王殿下來了,往前飄了幾步,又不敢相信般退了回去,探了探頭,試探幾番,最後義無反顧的飄了過來。

如蝴蝶般翩翩落在掌心。靈體和鶴書聞的血肉相融在一起。

輪迴封得再緊也擋不住心障中曆曆在目的溯洄,那些原屬於他的感情,頃刻間撥雲見月,明朗滾燙起來。

鶴書聞記起了很多細節,關於第七世的輪迴。

是撿回阿九時,小孩冰冷的觸感、微弱的呼吸,陪著小孩從鬼門關走一趟,得知無恙後鬆了口氣。

是抱回狐狸時,小孩明媚的笑臉,小狐狸慢慢地適應,和自己隨他們也不由自主上升的雀躍。

是身中數箭倒地又看見阿九狂奔過來,眼裡的光轉瞬消逝為黯淡,他感受到蓋過了身上箭傷的令人窒息的難過。

是愧疚,是遺憾,是至交。

他護了阿九十三年,此後又走失在茫茫時間洪流中。

……

無數個瞬間,無數個場景,都具象起來,真切起來。

鶴書聞望著靈體,出神許久,終於落下淚來。

-上養熟了的那隻小白狐,離了危機四伏的皇城,離開兩麵三刀的人們,去尋個世外桃源,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可惜的是,他冇等來那一天。啟地的冬天總是大雪紛飛,那天卻是個難得的晴日。惠風和暢,金光洋洋灑灑,給宮牆鍍上了一層高貴的邊。阿九花了很大的力氣跑進了宮門,陽光和煦普照下,腳下的雪正在消融。瞿忱玉身中數箭,他身上還穿著豔紅的朝服,衣上威虎迎著光線熠熠生輝,繡了銀絲的綬帶在風中獵獵。他支撐不住,淒惶又頹然地倒...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