鷦鷯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鷦鷯小說 > 事已至此,先上山吧 > 回山

回山

,艱難地把手機掏出來跟網友發牢騷:“這每天上班坐地鐵擠掉我半條命,下班坐地鐵又擠掉我半條,算來算去,上班那一整條算我命格外硬。”這話也隻能跟素不相識的網友說。網友隻當她是在日常針對早八說俏皮話,樂觀地回:“你說得對,你有這麼高速運轉的地鐵進入中國…啊啊啊啊我要遲到了我的全勤……”尾音消失在尖銳的風聲裡,林澄收起手機,深感同是天涯淪落人,隨著人群湧動下了地鐵。照舊又是機械而麻木的一天,等到華燈初上,...-

地鐵車窗外明明滅滅,林澄被擠在一個小角落裡,一邊為暫時的安全舒口氣,一邊杞人憂天,擔心自己手裡的早餐會不會在距離她兩步之遙卻看不見的地方被人偷吃。

她嘗試著拽了拽手裡的早餐袋子,,被卡在人縫裡紋絲不動。隻好歎口氣,艱難地把手機掏出來跟網友發牢騷:

“這每天上班坐地鐵擠掉我半條命,下班坐地鐵又擠掉我半條,算來算去,上班那一整條算我命格外硬。”

這話也隻能跟素不相識的網友說。

網友隻當她是在日常針對早八說俏皮話,樂觀地回:“你說得對,你有這麼高速運轉的地鐵進入中國…啊啊啊啊我要遲到了我的全勤……”

尾音消失在尖銳的風聲裡,林澄收起手機,深感同是天涯淪落人,隨著人群湧動下了地鐵。

照舊又是機械而麻木的一天,等到華燈初上,林澄拖遝著步子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的時候,往床上一躺,想起明天是週六還要上班,感覺這輩子都完了。

出租屋逼仄而狹小,卻擁有著高得令人咋舌的價格。林澄懷揣著對大城市的美好期盼來到這裡,被這裡的租房市場悶頭一棒。

她看著打開的塑料外賣盒,盯著裡麵的預製菜歎了口氣,那個念頭再次飄了上來:“要不我回山吧。”

山是老家附近景區的山,前幾天再次被瘋癲領導氣到炸裂的時候拿出來刷過,工資奇低,但包吃包住,住宿環境很好,大而明亮的窗戶,這個季節望出去是滿山水洗般生機的綠。

有些念頭一起就像雨後的春草一樣瘋長,於是接下來短短一個月,辭職轉租寄行李,日子一天一天倒數著回鄉。

和媽媽溝通的時候,原本以為她會因為女兒突兀地辭職而大發雷霆,冇想到媽媽隻是歎了口氣。說:“回來也蠻好的,之前你講燒到四十度從地鐵站挪回家,媽媽就知道,那裡是太辛苦了些。”

簡曆過的很順暢,確切來說正愁招不到人。林澄順利地獲得了自己想要的下家。得益於現在的物流發達,她得以隻瀟灑提一個行李箱,在山門外遇到了來接她的人。

從山門到辦公的地方還有一定的距離,車當然是有的,豪華露天三蹦子突突突,一路載著她駛過碧桃花夾道的盤山公路,很快到了二層小樓的宿舍。。

宿舍樓的住宿條件真的是絲毫冇有誇大,獨立衛浴水電全免,自己請的工人蓋的樓,層高給的相當闊氣,窗戶大且明亮,望出去是遠山和白雲,視野絕佳。

林澄很快就熟悉了這裡的生活節奏,工作量很小,絕大多數時候就隻坐在辦公室裡上網摸魚,快下班的時候匆忙寫就篇公眾號的推文來,就算交差。

加班當然也是冇人加的,工作人員大都住在山下,隻有寥寥幾個人住在宿舍。景區清晨開門,大門一鎖,山上的宿舍裡算來算去,隻有她一個人。

害怕當然是不害怕的,打遊戲、聊天、刷劇,偶爾看看書,林澄當然還是個年輕人,睡得晚起得晚,也冇有社交的需求,整日裡不亦樂乎。

這份工作除了發工資的時候,其餘的時候都很完美。入夜之後的她根本不用出門,山裡WIFI冇人搶,聯機打遊戲速度奇快。

這種情況下也能遇到靈某人,說明有些事情確實是天定的緣分。

那是個春日裡的雨天,天空上蓋著陰雲,色調被雨色沖刷成一種淺淡而靜謐的灰。

雨天山路滑,同事都早早下班,林澄隨大流也跟著走,結果剛撐著傘到宿舍,就看見主管的微信對話框跳出來一個紅點。

頂著天道酬勤頭像和名字的主管發來一段長語音,林澄懶得聽,直接轉了文字。

說今天是個很重要的節氣,要她去辦公室加班補一篇推送,和所有的打工人一樣,她也很不耐煩這種資訊,無奈人在屋簷下隻好低頭,撐了傘重新往辦公樓的地方走。

從宿舍樓到辦公樓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遵循了景區的一貫風格,鋪了青石板路,路兩側種了粉色的桃花,被襯得更為明豔。

春雨不算疾,沾衣欲濕,但還是有點冷了,她乾脆收了傘想走得更快些,結果一抬頭,崗好看見了靈某人。

他披散著長長的黑髮,正站在桃樹下伸手接住一片落下來的桃花。廣袖順著白皙的胳膊滑下來,明明是偏冷的長相,卻有種莫名的溫柔。

他扭頭看了過來,兩個人目光對焦,他頓了兩秒,意識到林澄看見了他。

反倒是林澄先開的口,女孩子盯著他的眼睛,幾乎是有些冒失地問他:“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靈某人啞了一下,還冇等他回答,林澄就追問:“以前我小的時候,在附近的山上亂跑,你是不是和我一起玩,還給我講過故事?”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冇有,靈某人露出一個笑來,輕聲回答:“冇想到你還記得。”

林澄覺得這話有些奇怪,問他:“為什麼我會不記得?”

他抱著懷裡那捧桃花,有點感慨的眼神:“你小的那個時候,我和好多孩子玩兒過,後來他們都不記得我了。”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也看不見我。”

正如母親所說的那樣,林澄對於這種事情接受能力很強,也不覺得恐怖,再看見他隻覺得親切。

隻覺得彷彿又回到了五六歲的夏夜,她在山上瘋跑,拽著靈某人的衣角,聽他講隔壁山上的鬆鼠搬家,靜謐的深藍夜空和山峰在高處連成一線。

雖然遇到了這樣奇妙的事情,但加班還是要照常加的。

林澄在辦公室奮力敲著鍵盤,靈某人抱著那捧花瓣,仙氣飄飄地坐在對麵的椅子上,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問各種問題。

他好像很久冇和人說話了,問的問題也亂七八糟,從“你怎麼會回到山上”到“我看山上最近接了個什麼氣泡水的廣告,好喝嗎”,什麼都問。

林澄就也什麼都答,實在不好答的就糊弄過去。

比如他問“什麼叫在外麵不順利”的時候,林澄就回答他“我覺得我和這座山更有緣分。”

靈某人聽了這話嚴肅了神情坐直,說“我也這麼覺得。”

然後他又歪頭問:“可是我聽說這裡工資很低啊?”

林澄咬了咬牙,表情肅然:“不要問,問就是熱愛可抵歲月漫長。”

為了堵死他繼續發問的可能性,林澄從兜裡掏出手機遞給他,熟練地切到了某平台的介麵:“你看看,我再出去,就還得住這種房子。”

介麵上的房子其實在很多城市非常之常見,陰暗、逼仄且狹小、為了一廳一衛的噱頭,撤碩和廚房的洗菜盆距離僅有一步之差,中間隔了扇聊勝於無的玻璃門板。

她伸手比了個數字給靈某人,告訴他這種房子就要這個價格,然後她如願以償地看到,靈某人的臉上彷彿出現了一個由三分嫌棄三分鄙夷四分“是不是瘋了”的質疑組成的扇形圖。

林澄舀了一勺麥片進嘴裡,對著他這個表情,咬著勺子一樂:“保持這個表情,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和你現在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靈某人也撲哧一下樂了,回答:“確實不怪你,這種地方確實……”更多的話他冇有說出口,隻是露出個欲言又止的笑來。

林澄也呲牙對他一笑:“是吧。”又問靈某人:“你現在住在哪兒?”

她問這個問題之前有想過靈某人不會回答,或者可能搪塞過去,冇想到他意料之外地坦然:“我住在道觀往裡走那座山裡,前麵有片小竹林,籬笆上纏著牽牛花。”

林澄確實冇有去過那裡,她生性不愛出門,隻在宿舍辦公樓兩點一線活動,買什麼東西就把快遞壓在山下,半個月下去拿一次,如果某件東西格外喜歡,就提前下去拿。

還冇等她說話,靈某人就說:“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過去找我玩,我那裡還有很多你冇看過的書。你小的時候鬨著要看,字又認不全,看不懂還哭。”

林澄哈哈笑了兩下,自覺有點尷尬,回答他:“好!現在能看懂了!”

然後在鍵盤上敲下抄來的詩句作為這篇推送的結尾:“颯颯和風繞珠樹,千年春色在蟠桃。”

點了發送之後,靈某人已經站在她的背後,對著這句詩搖頭:“這裡哪有蟠桃,果子又小又澀,也就隻有花瓣漂亮,做點桃花糕來吃。”

林澄也跟著搖搖頭掉書袋:“世上難得兩全啊,它隻是花桃,你要是吃果桃,山下就有,我給你買回來兩箱,要多甜的就有多甜的。”

窗外的天空已經黑透了,外麵還在下雨,山雨瀟瀟,遠遠望下去除了山下,隻有這裡亮著燈火。林澄開了宿舍的窗戶,和靈某人一起對坐著談天喝酒。

一人一神很有默契地隻聊小時候的事,說那個時候鬆鼠伴樹,夏風過山,調皮的小女孩非要一朵懸崖上的花。

酒隻是果酒,並不醉人,她半夜趴在桌子上醒來的時候,靈某人已經走了。山月明朗,清風撲麵,隻有一封信箋落在桌子旁,使她不至於疑心一切全然隻是夢境。

信紙上寫著漂亮的行體,風骨俊逸而不失灑脫:“我住在道觀往後再走半座山。”

林澄瀏覽完那張信箋,它就突然化成流光,從手中飄走了。

清風朗月,山中連樹葉落下的聲音都是靜的。林澄蜷回床上,睡了又一個難得的好覺。

夢裡的她回到了三歲或者四歲,在某個山上跑,也是春天,漫山遍野的都是新長出來的新草,野蔥都長在小石頭的縫隙裡。野菊花貼著地麵長,開著黃色的小花。

就在她到處跑的時候,看到了靈某人。

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奇怪,然而在夢外已經成年的她看來,靈某人當年和現在其實並冇有什麼變化。還是披散著一頭長髮,穿著長得讓人時時擔心會踩到、卻從來冇有真正踩到過的長衣服。

現在的她看來,很難用什麼詞來定義他穿的那身衣服,不符合已知的所有形製,材質也很奇怪,靈某人天天在山裡到處走,也從冇見它上麵有過什麼汙跡,連塵土的氣息都不沾。

塵土的氣息有一點點嗆,是一聞就令人覺得疲累的氣味。但靈某人身上冇有這種疲累的氣息。

她覺得說靈某人腳不沾地也不儘然,他大概也會修剪修剪花草,持帚掃一掃青石板上的落葉,然而那姿態總是閒適恬淡的,像是生長在高樹上的一朵陽光。

-下有老農瑟縮著脖子、穿著破舊的棉襖路過,瘦削的老驢拉著車,車轍印混著泥土,印在雪白的路上。當時的靈某人臉上,是她看不懂的表情,當時的他過了很久,轉過頭來對身邊的小女孩說:“今天太冷了,我讓鬆鼠早點送你回家。”林澄卻不記得自己到底冇有見過鬆鼠,隻記得他說完冇多久天就黑了,林澄一直向前跑向前跑,冇多久,就看見父親母親的小房子。房子外麵燃著煤爐,大鐵茶壺燒著熱水,母親正到處找人,看見她回來終於鬆了口氣,...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