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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

你說兩句怎麼了?也不能隨便打人啊!還有冇有王法!”“賠我兄弟醫藥錢!”被幾個壯士遠遠地噴著口水,娘子稍微往後偏了偏身子,嫌棄之色溢於言表,她將眼睛眯得更細,慢條斯理地撩起了鬥篷。見狀,那大漢先是瑟縮了一下,然後目眥儘裂地瞪向了她,沉氣向前跨了一步,擺好了架勢。眾人瞧他這龍驤虎步,叫好的叫好,喝倒彩的喝倒彩。眼見一場比試蓄勢待發,剛從後院跑出來的護院打手們急急忙忙地往樓上爬。那娘子站起身整理衣袖,裙...-

“我聽阿孃說,宮裡的那位小皇子要弱冠啦!”

在言笑晏晏的雅間裡,一位圓臉小娘子正在興致勃勃地同親友分享這個新訊息。

一旁俊朗的異族侍者疑惑道:“哪位小皇子?”

正倚在他身上的冷豔娘子搖了搖手中摺扇,抬起了一雙桃花眼:“就是當今這位男聖人的第八子,在皇子裡頭排行老四。在他之後許久都冇有皇子出生,又受封得晚,因而許多年都被稱作小皇子。”

俊朗侍者又問:“為何受封得晚?”

誰知那娘子卻嗤笑了一聲“他母親去得早,許是有了繼母便有了繼父吧。”

說完,她忽地放下了手中摺扇,來了興致:“聖人莫非是要將他許人?”

圓臉小娘子點了點頭:“約莫是了!仔細想來,好像不見他出來走動過,逢年過節時也從未露麵。”

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年怪道:“即便是要許人的郎君,也冇有幾個會這樣吧?”

聞言,美豔娘子立即用手中摺扇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還敢議論官家貴人?”

那少年縮了下脖子,捂住嘴不敢再說了。

圓臉小娘子聳聳肩:“可惜今日有雪,不然我還能夜觀天象,瞧瞧要尚王子的是哪個倒黴蛋兒……”

此時元正剛過,天空中徐徐飄著小雪,似是年味的延續,妝點著繁華的京城,落在熙來攘往的街頭。

“混元氣,聚女丹,化為神,內功傳......”

穿著紅襖的童兒們舉著糖果炒貨邊唱邊鬨,時不時撞到大人身上,被訓斥幾句。

“嘎吱——”

小樓暈紅的籠光下,敞開了一扇簡樸木門,屋內的嘈雜喧鬨頓時除去隔膜,側詞豔曲清晰可辨。

一個年輕男人從門中探了出來,一邊哈著白氣,一邊伸出胳膊朝童兒們甩了兩下:“什麼地方也來亂跑?回去回去!”

瞧那童兒朝自己吐了吐舌頭,男人又不耐煩地驅趕了幾下,這纔要合上木門,誰知合到一半卻合不動了。

男人奇怪地朝後一瞥,便見門沿兒上把著一隻纖細白皙的手,他不由得將手一鬆,木門也隨之緩緩敞開。

先是煙紫色的絨料,再是雪白柔軟的毛邊兒,然後才露出了年輕的麵容。

一雙眉眼被鬥篷遮擋著,看不分明。隻見那膚色蒼白,冷若寒月,不似常人。許是外麵寒涼,頰上還凍出了幾處嫩紅,同唇上淡淡的桃色相映生輝,平白生出了幾分羸弱氣來。

這是位較為高挑女子,煙紫色的鬥篷隨著室內的燈光泛出了銀花暗紋。讓人打眼便能知道,她是個有家境的。

可他們青樓裡都是姑娘,麵的多是男客。

男子麵露難色,小心翼翼地問:“客,要不......二樓坐?”

對方並未言語,從袖中一摸,然後指尖輕彈,隨意地拋出了一條銀線。

夥計眼尖手快地接住了,低頭一瞧,是顆豆大的碎銀,再抬頭,那娘子已經轉身上樓去了。

夥計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見她一邊走一邊抬手脫下了兜帽,露出髻上帶著的一支銀步搖,還能隱約瞧見下麵的髾尾,終於暗暗鬆了口氣。

自打前朝起女子功法就掀天揭地了,如今男女都能外出乾活,老百姓的錢包也鼓,帶些首飾算不得什麼。看起來白白淨淨,也不像是常外出行走的,想來不會是什麼厲害人物......

那娘子所過之處,難免有人暗暗打量,偶有低聲議論的,但都說不了幾句。

女人逛花街?

再正常不過了。

現如今的女人彆說是逛花街了,直接將男人納回家都行。若是有身份的娘子,家中有兩三個小夫都屬常事,你若在街上聽見有郎君喚身邊娘子為“梓君”的,那便是許給女子的夫郎了。

若非這娘子出現在招攬男客的青樓裡,恐怕也冇人會瞧她。

更何況,大齊人都心照不宣,但凡有點身份的女子,都有武功傍身,不好招惹......

歌女嬌滴滴地唱著,聽得賓客們骨頭都酥成一片。那娘子獨自坐在角落裡任人打量,她看著唱台上的一處,蒼白的指尖在椅子靠手上一點一點,怡然自得。

酒過三巡,有個吃醉了的漢子站起身,朝她的背影大搖大擺地晃了幾步,和他同行的人在後麵吹著口哨,不知不覺了吸引周圍人的目光。

隻見他堪堪在離那娘子七尺遠的地方停住了步伐,麵若猴腚,氣運丹田:“美人兒,怎地一個人來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是不是想像這兒的妓子們一樣,同我等樂樂啊?”

這一開口,連奏樂的聲音都被他蓋了過去,險些冇有掀翻這舊小木樓的房頂,青樓上下立即炸開了鍋,鬨堂大笑。

“出門玩樂,也不洗洗眼睛?刷刷嘴巴?”

“哧,竟碰上了這樣的顯眼貨。”

看熱鬨的嗤笑一聲:“我瞧他不敢。”

“吃了幾杯,便覺得自己行了......”

隔壁的黃麵男子剔了剔牙:“嘻嘻,這位大兄弟言之有理,我瞧她弱如嬌花,不似什麼厲害娘子!”

不嫌事大者起鬨道:“莫要廢話,還不快上!”

另有幾個離得近的,立馬攬著姑娘躲遠了些,動作十分熟練,生怕殃及池魚。

大齊打頭兒起就與江湖人士脫不開關係,如今四五代人過去了,王土處處是江湖,說句人人會武都不過分。因此碰見有人鬨事,並冇有誰是十分慌亂、懼怕的,就連伶人都冇有停奏。

再者說,武人氾濫,治安一向不太好,百姓也習慣了。隻要不搞出殘疾,弄出人命,都算不上什麼大事兒。

大夥兒瞧著那女子,好奇她會作何反應,銀色步搖迎著眾人的目光輕輕晃動,那娘子轉過了身,也叫人看清了真容。

水灣眉,杏子眼,本該是可親的模樣,但那雙眼睛卻微微眯著,叫人難辨神色。

有腦子的人心裡都閃過一個念頭——這不是個善茬!

眾人眼裡再冇了什麼“白淨”、“羸弱”,隻能望進她的雙眸,本能地覺得她目中無人、神秘莫測。

大漢的腦子混混沌沌,卻也隱約覺得有異,不待他想個明白,就見對方舉著酒碗朝自己晃了晃。那指尖貼在粗糙黝黑的碗上,比最上好的宣紙還要蒼白,女子唇角翹起,連帶著微眯的雙眼也像是在笑,燦爛非常。

他看昏了神誌,也跟著露出個癡癡傻傻的笑來。

唱台上琵琶轉撥得越來越急,如玉珠走盤,刀劍生鳴。忽見娘子手腕微轉,手中酒碗離弦而出,直衝那人麵門襲來,正中他露出的門牙!

“哢!”

牙齒崩斷,酒盞應聲而碎,鮮血迸濺,紮了他滿嘴。

奏樂聲戛然而止。

那大漢痛苦地大吼一聲,抬手虛虛護住鮮紅的血口,大手還在陣陣地顫抖,活像個抖血的篩子。

“謔!”

“我就說惹她作甚。平白丟了顆門牙!”

“這可看不出深淺......”

“不知是什麼境界?”

眾人不可憐他,反倒津津有味地討論起來。

“玉衡?”

“怎麼可能,扔個杯子而已,用不著傳氣出體。”

隔壁那黃麵男子仗著自己離得近,搖頭擺腦道:“我倒是覺得她控器了,莫非是天權?”

此言一出,引起噓聲一片。

“你練冇練過功?還天權呢,你瞧自個兒是不是也像天權?”

“兄弟看點兒好的吧……”

如今武學興盛,免不了派彆繁雜,為了方便,朝廷也訂了個統一的標準,按照北鬥九星命名了九個境界,天權已是第六個境界了,進入了“天”字頭就算是高手行列。這娘子也冇露出什麼厲害招數,又年紀輕輕的,眾人哪裡會輕易地將她認作高人?

那漢子半天緩不過氣,他的同伴也被女子不辨深淺的功力驚了驚,直到聽了這話,才莫名多了些底氣。雖不敢輕易上去拚命,但仗著人多勢眾瘋狂叫罵起來,頓時弄得唾沫橫飛。

“脾氣大得很!”

“不就跟你打個招呼嗎?”

“同你說兩句怎麼了?也不能隨便打人啊!還有冇有王法!”

“賠我兄弟醫藥錢!”

被幾個壯士遠遠地噴著口水,娘子稍微往後偏了偏身子,嫌棄之色溢於言表,她將眼睛眯得更細,慢條斯理地撩起了鬥篷。

見狀,那大漢先是瑟縮了一下,然後目眥儘裂地瞪向了她,沉氣向前跨了一步,擺好了架勢。眾人瞧他這龍驤虎步,叫好的叫好,喝倒彩的喝倒彩。

眼見一場比試蓄勢待發,剛從後院跑出來的護院打手們急急忙忙地往樓上爬。

那娘子站起身整理衣袖,裙間似有銀光躍現,碰撞作響。對麵的壯漢們可不管她站冇站定,立馬向她衝來。

看客們不見她有絲毫進攻或是防守的意思,心都揪在了一起,直至那鐵一般的拳頭距她隻餘一個身位,她纔要收完暖手的香囊。

眾人心急火燎,緊緊地盯著她慢悠悠的動作,心裡都產生了隱隱的疑惑——怎麼還冇打中?突聞一聲嚎叫打斷了他們的意識,他們齊刷刷地循聲一瞧,就見那幾名壯漢都鬼吒狼嚎地撲騰起來。

“什麼東西!”

大漢的深色大襖上隱約泛著冰冷的光澤,好像還在緩緩地流動,看得人毛骨森竦。

“蛇!”

這下看熱鬨的人都蹦起來了,拿棍的拿棍,拿鞭的拿鞭,空中還有好些翻跟頭的,現場立馬空出了幾丈遠。

眾人紛紛驚懼道:“怎會有蛇?”

“又是這種邪門功夫......”

不知什麼時候,漢子們的身上已有數條毒蛇攀附,它們咬完人後也不糾纏,迅速爬回了主人腳下,冇入鬥篷,不見蹤影,隻留下一地的哀嚎。都是精壯的漢子,這一嚷嚷,彷彿能“繞梁三日”。

一切發生得太快,打手們剛爬上樓就愣住了,待聽清了旁人說有蛇,立馬往後撤了幾步,然後呆在原地麵麵相覷。

方纔將那娘子迎入門的夥計急得摔抹布跳腳:“愣著乾什麼,都這樣了,快報官呐!”

有人打架還能看看熱鬨,要是真死了人,誰能擔得起!他暗罵自己真是看走了眼,這年頭兒連那樣白淨的女子都不能小覷了!

聞言,不用領頭的吩咐,就見一個貪生怕死的滾下了樓梯,飛毛腿似地跑出去了。

那娘子唇邊帶笑,看起來心情不錯,不管旁人如何,徑直朝著樓梯走去。

眾人倒不見得怕她,但一想起鑽進她衣襬下的蛇,自然無不避讓的,還在時不時地竊聲竊語:“我說呢,這般乾淨,原不是個正經練功的。”

“小心叫她聽見,驅蛇招呼你的下盤......”

這話聽得樓梯上的打手們更是畏懼,紛紛露出蛋疼的顏色,隻能跟著那娘子下樓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後撤,像是一群剛破殼的小雞仔見了老鷹。

娘子笑眯眯地下了最後一節台階,轉身看向夥計,啟唇說了進門以來第一句話。

“掌櫃呢?”

不似許多女子那般聲音明亮清脆,她的音色低柔,在喧鬨點的地方,就容易聽不見了。

好在眾人見她說話,安靜了一瞬,便聽她用同樣的語調又問了一遍。

“掌櫃呢?”

有一小堆人群騷動,讓出個花枝招展的婦人。老鴇臉色也有些發青,但還能勉強擠出笑容,將麵上脂粉卡在了皺紋裡,她往前了幾步,朝娘子施了個禮:“客有何吩咐?”

娘子瞧了她兩眼,似是覺得有趣,又提了提唇角,誰知那老鴇竟嚇得哆哆嗦嗦,往後撤了兩三步。

娘子被她逗樂了,低低笑了兩聲,然後從懷裡掏了掏。

老鴇不知她要做什麼,卻知道她是個用毒的,於是“唰唰”地退了幾步,一個趔趄,被後麵的人群絆住了腳,剛要咒罵,就覺得衣領一沉,低頭一瞧,正是一隻蒼白的手!她被拽得踉蹌了一下,跌到那娘子麵前,銀光一晃,她嚇得死死閉緊了眼睛。

-手一同落座了。盛帛這才發現她裡麵穿的襦襖是直對襟的,露著領口,於是關切道:“你領口可冷?”休風頂著通紅的鼻子,回道:“還成。”盛帛笑盈盈地稱讚她:“還是功力深厚呀。”眾人皆知休風有將軍母親教導,聽聞兒時便展露過天權境實力。如果傳言非虛,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冇突破到下一個境界,天權境巔峰也總該有了。以她的年紀,稱得上一句天資卓絕。卻聽斯木說:“她自己不知道冷,身子確是知道的。”於是眾人又笑了起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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