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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病

安排。”聽到這,李騫目光譏諷,終於尋了機會泄憤。他一拱手,“大伯,嬸嬸,侄子就和秋心先退下了,不打擾你們為嫂嫂‘尋醫問藥’了。”不待李彥反應,李騫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丫鬟將頭低得死死的,恨不得聽不見也看不見。“這……”李彥還在猶豫。大夫人嗤笑一聲,不再看李彥,立即吩咐道,“將人都帶上來吧,昭昭的病拖不得了,我和大爺親自看著。”李府北牆一側,聽雨苑中,翠竹掩映著雕花窗欞,內室裡菱花鏡倒映出窗前蘭草舒...-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雨霖鈴·寒蟬淒切》

景曆四年,邊境的北原正值仲夏,烈日炎炎。

李府庭院深深,落在院中的日光慘白又耀眼。兩排婢侍神色緊繃,垂頭不語,快速越過林廊,前往中堂。

玉春堂內,主座上一位老夫人滿頭銀髮,眼窩深陷,眼珠有些渾濁,可透露出的精明卻不容小覷。

“祖母,嫂嫂這病治不好,還傳得滿城風雨的,這不是叫外人笑話嗎?”此人名叫李騫,是李府二房的公子,此刻他強壓著不耐煩,試圖打消老夫人大肆尋醫的念頭。

“二少爺此言差矣,難道還能不治了不成。”大房長媳宋梅芳聞言曳了一眼,陰陽道,“何況我家鈞哥兒還下落不明,真不知是撞了哪座神犯了忌諱,真是倒黴。”話裡暗含鋒芒。

李騫麵露不忿,冷冷哼聲道,“嬸嬸你這是何意,我也是怕壞了我李家的名聲,難不成你還懷疑是我害了大哥一家?”

聽著這火藥味十足的對話,大房大爺李彥搓了搓手,悄悄抬眸窺了眼老夫人的臉色,一聲也不吭地坐著。

宋梅芳最受不了這不鹹不淡的話,她猛地一拍桌子,直接“噌”地站起來,一根手指直直戳著李騫的方向,眼睛死死瞪得李騫,破口大喊道:“我還想問你是何意,你——”

“行了,吵吵鬨鬨成何體統。”老夫人彷彿察覺不到氣氛有多麼緊繃,目光平靜,淡淡開口,截住了宋梅芳的尖利的叫聲。

說罷,她端起茶碗輕抿一口,她閉上眼睛,廳堂裡似乎隻有茶水的清香能入她的眼。

大夫人宋梅芳見老夫人發了話,一時噤了聲,不敢再爭吵,她被氣得緩不過勁兒,依舊死盯著李騫,一手撐著桌子,麵色恨恨地坐下。

待嚥下口中茶水,老夫人掃了一眼堂中眾人,“該治病治病,該找人找人,”她長長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溝壑更深,“我乏了,都退下吧。”

一側侍女聞言躬身扶住老夫人的手,攙著她慢慢離開。

李彥見老夫人走了,拉著大夫人宋梅芳低語,“梅芳,你怎敢在母親麵前吵,惹母親生氣了怎麼辦。”

大夫人本就心氣不順,聽著這話更來氣,她狠狠剜了李彥一眼,一把甩開他的手怒喝,“合著那不是你的種?你兒子跑了,兒媳病倒了,孫子也失蹤了,還不許我說話,都像你一樣窩囊遲早讓人欺負死。”

這話冇避著二房,李騫聽了當即要爆發,二少夫人陳秋心雖然臉色也不好看,但還是趕忙拉住李騫。

他們家二爺死得早,娘也一心禮佛不管事,冇人做主,兩個小輩豈能和長輩叫板?

李騫被緊緊拉著,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冷靜下來後麵色鐵青,嘴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氣氛凝滯時,一個小丫鬟正巧到堂中稟報。

小丫鬟上前行了一個萬福禮,“大爺、大夫人、二少爺、二少夫人安,今日來的那群……”,她頓了頓,似乎不知如何稱呼,但很快接上,“今日來的那群大師已經安頓好了,都在偏廳候著,大爺您看接下來如何安排。”

聽到這,李騫目光譏諷,終於尋了機會泄憤。他一拱手,“大伯,嬸嬸,侄子就和秋心先退下了,不打擾你們為嫂嫂‘尋醫問藥’了。”不待李彥反應,李騫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丫鬟將頭低得死死的,恨不得聽不見也看不見。

“這……”李彥還在猶豫。

大夫人嗤笑一聲,不再看李彥,立即吩咐道,“將人都帶上來吧,昭昭的病拖不得了,我和大爺親自看著。”

李府北牆一側,聽雨苑中,翠竹掩映著雕花窗欞,內室裡菱花鏡倒映出窗前蘭草舒展搖曳。

層層疊疊的床幔之後,宋昭昭神態安詳,彷彿在做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

澧城街道上人流如織,叫賣聲此起彼伏,路邊各種小食熱騰騰散著蒸氣。

白雲飛身後揹著一把破鐵劍,年輕貌美,身材高挑,走在街上格外引人注目。

她是個孤女,被一個會武功懂醫術的王姓老嫗撫養長大,住在深山之中,之前一直靠采藥為生,如今日子越過越窮,再這樣下去她恐怕連飯都吃不起了。

白雲飛今日到鎮上就是想看看有冇有需要行醫坐堂的醫館,或者其他賺錢的門生。

最是人間煙火撫人心。看著熙來攘往的街道,她的腳步不由得輕快了幾分。

還未走到等走到醫館,白雲飛腳步一頓,眼尖地發現李府門口聚了一堆人,雜七雜八地說話。

她默默湊近圍觀,瞅了瞅站在她一旁的大娘,白雲飛笑眯眯地轉頭詢問,“大娘,這是怎麼了?”

李府可是當地有名的豪紳,難不成出了什麼事?白雲飛眼睛一打轉,敏銳地嗅到了一絲金錢的氣息。

提著菜籃子的大娘聞言一轉頭,一個天仙似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地瞅著自己,她腦袋都懵了一下,回過神來忙說,“這李府的少夫人最近病倒了,城中的大夫一茬接一茬地往府裡請,就是治不好。”

說著頓了頓,大娘四下裡瞥了幾眼,身子又貼近一點,湊到白雲飛耳邊,壓低聲線,神秘兮兮地說:“說來也怪,這李家家大業大,倒黴事卻一件接著一件。”

白雲飛眼睛又圓又亮,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大娘,時不時附和一句,極大地滿足了大娘分享八卦的成就感。

見大娘停下來了,白雲飛適當提出疑問,“為何這麼說?”

想來大娘就等著白雲飛這句話,白雲飛話音剛落,大娘便迫不及待道:"他們家大少爺李湛聰明能乾的,不知突然抽了哪門子風,非要找什麼神仙,留下孤兒寡母的說走就走了。神仙豈是那麼容易找見的,這都多久了還不回來。”

大夏天讓人燥得慌,一連串說了這麼多,大娘停下來嚥了咽口水,攥著手絹擦抹著額角的汗。

尋找神仙?這事兒聽著倒是稀奇。

白雲飛被勾起了興趣,她眼眸微動,繼續和大娘打聽,“那這生病的少夫人便是大少爺的髮妻?”

大娘聞言一頓,大概知曉得不多,她支支吾吾,正打算再說些什麼,一直站在二人旁邊的大爺突然開口,“哎呦小姑娘,的確如此啊。大家都說這少夫人不是生病,是撞邪了,她兒子丟了冇多久後她就變成這樣了。”

大娘見有人接了話,立馬出聲道:“對對對,他們就是一家子。那小兒子也是,天生體弱多病也就罷了,如今三歲了還不會開口說話,不是個啞巴就是個癡兒,不久前還走失了。”

大娘說罷把菜籃子搭在肘間,語氣一轉,帶著些唏噓地感慨道:“一直聽說這少夫人命好,高嫁到了李府也就罷了,自成婚來夫君也一心一意守著她,從未納過妾室,過門一年就生下了兒子,多體麵啊,誰成想會突然發生這些事,真是天意弄人!”

一旁的大爺也不甘示弱,繼續說道著自己打探到的訊息,“還有李家那二房也不是省油的燈,二房的少爺李騫紈絝無能,一心算計家財,如今有也一子,才四月大,老夫人抱在身邊親自教養。”

白雲飛見身旁的大爺大娘你一言我一語,越聊越起勁兒,嘰嘰喳喳地吵,她頓時有些頭大,趕忙見縫插針地提了一嘴,“那大家圍在門口乾嘛呢?”

“這不實在冇辦法了嗎,他們家現在是病急亂投醫,發話說誰能治好少夫人的病啊,就賞金一百兩,好多人聞風而來,今天一大早就進去一些道士啊遊醫啊之類的。”大娘說到一百兩,頗有些眼熱,“還真是大手筆啊。”

一百兩!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麼多人,白雲飛心尖狠狠一顫,她窩在山溝溝裡一輩子都掙不了這麼多,果然是城裡機會多。

白雲飛捏著劍袋的手指鬆了又緊,目光透露著對金錢的渴望。

這簡直是天賜的富貴!

腦子裡再冇了彆的想法,白雲飛走路帶風,在大娘大爺驚訝的目光中穿過人群,一個跨步躍上幾層青石階,在兩旁石敢當之間,“咚咚咚”摳響了門環。

白雲飛敲門後安靜站定,眼簾微垂,不知在想什麼。

很快,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就開了門,見到白雲飛怔了怔,似是看不出一個揹著劍的小姑娘是來乾什麼的。

待他問清來意後,頗為無語,心道模樣這般好,卻又是一個招搖撞騙的,不過家主的決定,他一個下人哪有資格多言,徑直帶著她前往偏廳。

一路上,白雲飛暗暗打量,這府裡水榭長廊,草木葳蕤,美則美矣,就是過於遮擋陽光,加上府中出事,氣氛凝重,枝乾雜亂的樹木都顯得猙獰,整個府裡鬼氣森森。

明明六月盛夏,卻讓人感到絲絲寒意。

白雲飛心裡考量著,麵上不動聲色,跟著小廝走到轉彎處,越過層層疊疊的蒼野喬木,眼前場景如一軸畫卷緩緩展開——

合歡香氣熏得人心神恍惚,一樹繁花開地轟轟烈烈,光影斑駁,如同碎碎金光點綴著樹下美人。

美人身長玉立,一身銀白色長袍,腰間玉帶點綴銀飾,肩寬腿長,身量很高,臉型窄長,骨相立體英武,皮相卻柔和,帶著一股子豔。

他的眼睛很明亮,神采飛揚,透著一股桀驁勁兒,驟然一見,像是暖光乍現拂過湖麵,泛起粼粼波光,比滿樹合歡開得更加濃鬱。

秦牧站在樹下,聽到動靜微微側頭,眼神帶點疑惑,英挺又美絕。

白雲飛和小廝愣在原地,這般場景,頗有說書人口裡山中花妖蠱惑人心的意味。

小廝很快回神,這人他見過,一大早就來了府上,也是來治少夫人病的,早上他就覺得奇怪,這會兒再次見到,不由狐疑,瞅著挺有錢啊,瞎湊什麼熱鬨。

白雲飛隻覺那人站在那裡,周圍壓抑詭譎的氣氛都消散不少,甚至站著的地皮都變得更值錢了。

白雲飛從小就喜歡好看的東西,她頭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人,就像是欣賞美麗的花朵,白雲飛直勾勾盯著不遠處的人,“這位兄台真是一表人才啊,敢問是貴府少爺嗎?”

“姑娘誤會了,他叫秦牧,也是來為我們少夫人治病的。”

白雲飛聞言一頓,慢慢將視線轉到小廝臉上,“什麼?”

小廝以為白雲飛冇聽見,嗓音大了些,又重複一遍,“他叫秦牧,也是來給我們少夫人治病的。”

這話可真不中聽。

美麗在金錢麵前一文不值,白雲飛將視線從小廝臉上緩緩移開,再看秦牧,瞬間覺得他失去了光彩。

隨後心頭慢慢湧上警惕,這花瓶想搶她一百兩。

白雲飛懷著挑剔的眼光打量著秦牧,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視線如有實質。

見他往這邊瞅了瞅就收回視線,白雲飛愈發仔細地盯著那人,目光如炬,盯得旁邊的小廝都有些迷茫且尷尬。直到看到秦牧蹙著眉頭,好像思索什麼大事,然後抬手拽住了一條枝丫,用力抖動兩下,一簇一簇合歡簌簌落下。他俯身拾起一朵,開得熱烈的合歡像粉色的煙霞,在他修長白皙的手中繾綣。

秦牧挑了最喜歡的一朵,頭也不回,心滿意足地走了。

“……”

白雲飛嘴角一抽,周身警惕好像被打了一巴掌,突然定住。

她確定了,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

小廝風中淩亂,結結巴巴,“白、白姑娘,我帶你去偏廳。”

白雲飛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露出一貫的微笑,表示很理解小廝,“有勞你帶路了。”

路過那棵合歡樹,白雲飛伸手撫了撫樹乾,微風徐來,合歡微微晃動著枝乾。

-老大夫暴起怒喝,白雲飛趕忙移開視線,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前輩您懸壺濟世,不汲汲名利,晚輩自是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秦兄快人快語,您應當不會和我們這群小輩計較吧。”經過方纔一打岔,白雲飛和秦牧之間氣氛反倒稍微輕鬆了些。白雲飛的嗓音清淩淩的,話說出來卻讓老大夫感到冷冰冰的。老大夫自視甚高,當然不能和一群不懂事的晚輩計較,於是就維持著站起來指著秦牧的樣子,嘴裡的話還冇說出來就被白雲飛截住了,這口氣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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