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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得窗上的油紙嘩啦作響。院子裡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人聲。遠處的孤峰隱在雨水和暮色之後,顯出幾分隱隱幢幢的淒苦之色。風吹得門簾子亂搖,濕漉漉的雨腥氣兒一下次沖淡了屋內濃重的藥味兒,明錦就在這一屋子久不見人的悶氣之中輕輕地咳嗽。她想,自己興許是熬不過這個夜了。明錦再一次打量自己如今棲身的小屋,物物古舊,漆雕磨損,寒酸簡陋,便是連身下的小榻,一腳之下還墊著幾片參差的書冊。七八年前,明錦還是鎮南王膝下最受寵...-

明錦甚是乏累地撩起紗帳,瞧見鳴翎還在側間備藥,想必是時辰也不算晚,遂問道:“外頭出什麼事了?”

鳴翎喊了外頭伺候的使女去看,聽明錦聲音沙啞,端了溫水過來給她潤喉。

很快使女來稟:“殿下,是世子說有東西要親手給您,奴婢們已說了殿下睡下了,隻是世子不依不饒的。”

鳴翎皺了皺眉頭,看明錦的臉色亦不大好看,試探性地問道:“奴婢去取了東西,將他打發走?”

明錦搖了搖頭:“替我更衣罷。”

她知道謝長玨的性子,今晚若不見他,他明日就要鬨得更凶。明錦不願被他一日日這樣糾纏,不如親自打發他走。

於是謝長玨終於如願見到了明錦。

他被兩個使女攔在門外,不依不饒地抱著懷裡的東西,隻說自己要見明錦,不經意間一抬頭,便瞧見明錦已然站在門廊下看著他。

謝長玨的眼一下子亮了起來,下意識就要上前:“殿下。”

“你來做什麼。”明錦麵上並無笑意,退了一步,讓鳴翎將他攔住,眼神如同看陌生人一般。

謝長玨覺得心口彷彿被什麼紮了一下,鈍鈍地疼,訥訥地說道:“我給你送東西來。”

“那給門口伺候的使女便可,吵嚷什麼。”明錦皺了眉,“夜裡這個時辰來訪,何等唐突不知禮數。”

明錦從未對他說過這樣的重話。

或是說,她性子淡,對誰也從未這樣說過,即便他百般糾纏,往日她也鮮少橫眉冷對。

“我……我隻是想見殿下一麵。”謝長玨的嗓音軟了下來,有些懊惱的模樣,“是我錯了,對不住殿下。”

“可我不想見你。”明錦的唇玉軟花柔,話卻斬釘截鐵。“你說對不住,可知道是哪裡對不住?”

謝長玨捏了捏手裡的包裹,麵上有些僵,卻冇有答她的話,隻是問道:“聽聞殿下病了,疼不疼?”

明錦聽出他服軟下的心虛,嗤笑了一聲:“世子殿下,你早知道這般做不對,纔會覺得對不住。

可是你仍舊拿捏我對兄長的心意,明知我體弱不得隨意吃食,卻哄我以吃完一筐剛炸出來的酥酪為代價,承諾以我兄長極愛的《山居雪圖》為贈。”

“我不知道殿下當真會吃……”

明錦奪了他的話頭:“可你準備了滿滿一筐,你心裡明白我究竟會不會做。”

她不看謝長玨蒼白的神色,看著他這張如今尚且有些青澀的臉,便能想到前世種種,他是如何頂著這張溫潤無害的皮囊,變本加厲地禁錮自己,強迫自己。

吞金的痛又一下子滾上來,明錦甚至覺得喉頭都有些腥甜。

她怕自己越深想越生出心魔,將目光從謝長玨臉上挪到他懷中的包裹上,那明顯不是一卷畫的模樣,意料之中地牽了牽唇角:

“《山居雪圖》是祁王妃摯愛,世子殿下從始至終也不過是誑我,即便我信以為真並因此受了傷,也不過是一場討世子開心的戲罷了。是以,我不想見你,今日不想,日後也不想。若你不想我恨你,便莫要再來糾纏。”

明錦的話擲地有聲,說罷之後,連一眼都不願多看,轉身就走。

她太瞭解謝長玨,知道其人自尊心極強,這些話雖然治標不治本,但也夠讓他消停好幾日了。

這幾日,也夠她準備另一件大禮給他。

鳴翎跟在明錦身後,麵色沉如水,待入了院子,她纔有些慚愧地說起:“奴婢原以為是殿下跟著世子貪吃,卻不料其中還有這樣的緣由,多次斥責殿下,是奴婢不夠警醒。”

明錦搖搖頭:“不怪姑姑,是我自己麪皮薄,上了他的當也不敢言語。”

一時之間,院落之中寂靜無聲。

明錦緊了緊身上的氅衣,便打算回去再歇著了,卻聽得外頭傳來幾聲敲門聲。

鳴翎以為是謝長玨又來攪鬨,憋了一口氣,頭也不回道:“怎麼又來,這般惹人嫌!”

“誒。”門外那人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姑姑火氣真不小。”

這卻不是謝長玨的聲音。

明錦一下子回過頭來,瞧見門外探出一個機靈的小腦袋,將手中捧著的匣子舉了舉:“殿下,我奉命來送藥,興許我惹人嫌了,藥可不能惹人嫌。”

小道童生得白淨喜人,正是常來給明錦送藥的藥廬童子。

他是個乖巧孩子,明錦讓人去自己櫥子裡裝了一包素糖給他,一邊親手接了藥匣子,解釋道:“姑姑方纔被旁人惹著惱了,並不是說你。”

“我知道呢,我瞧見了。”小道童嘻嘻一笑,又小小聲說道,“還有一件東西,是少天師讓我轉交給您的,說是回禮。”

他從懷中又拿出一個小盒子,塞進明錦的手裡。

少天師?

她旋即想起來,白日裡因謝長玨的事情,她讓鳴翎送了一件雷擊木的印章料子給他,竟想不到天師還會回禮。

小道童還要回藥廬去煉藥,東西送到了便走了,明錦捧著盒子回到內室,忍不住好奇,將少天師的回禮打開了。

裡頭是一枚毛茸茸的糰子香囊,幽幽香氣,很有些安神靜氣之效。

明錦看了一會兒,便叫鳴翎掛在自己的床頭了。

在氤氳淡雅的香氣裡,翻來覆去一夜的明錦終於安然睡下。

大抵是太累了,兩輩子的疲倦都在一夜排山倒海般襲來。

興許命裡就有這一劫,明錦前世裡發了高熱,這一世推遲了些許,醒過來又纏纏綿綿地發起熱來。

好在隻是低熱,明錦的神智有些昏,卻也不至於像前世一樣燒得神誌不清。

鳴翎說是昨夜出去見謝長玨的時候吹了冷風,這才病將起來,伺候明錦喝藥的時候,翻來覆去將他罵了許多遍。

明錦靠在床榻上,聽著鳴翎罵謝長玨,百無聊賴地伸手去撥弄床頭毛茸茸的糰子香囊。

鳴翎自然知道這是少天師送來的,卻不知明錦這樣喜歡,有些稀罕地說道:“少天師與殿下一麵之緣,竟能送到討殿下歡心的禮物,真是本事。”

是嗎?

她也不知道此物討不討她歡心,但是毛茸茸的一團,捏在手裡便讓人心情愉悅,能暫時忘卻藥的苦澀了。

她在病中,隻能與鳴翎說說話解悶,於是隨意問起:“姑姑,這少天師究竟是何許人也?”

“奴婢不知,隻知天師觀中一位大天師,乃是殿下的師尊清虛真人;還一位少天師,常年不在觀中,聽聞他道號單一個雲字。”

明錦撥弄糰子的手忽然頓了頓。

雲少天師……雲真人。

原來是他。

難怪昨日隔著明紙遠遠地聽,遙遙一望,她便覺得熟悉。

上輩子兄長出事,彼時明錦出嫁纔不到一月。驚聞兄長噩耗,明錦急急忙忙而歸,兄長卻已亡故了。她聞訊大慟,不能自己,從馬車上跌了下來,幸而被身側的人扶了一把。

那時候她不曾注意他那一身風華,隻記得他淺淡的嗓音:“逝者如斯,殿下保重身子。”

那是第一回。

再過大半年,母妃病故於府中。父王悲痛欲絕,甚至動了去天師觀請清虛真人招魂的念頭。但那時清虛真人已雲遊四海去了,由代觀主雲真人主領法事。

她在漫天令旗紙錢飛揚裡,哽嚥著望著這一場法事,興許也當真盼著母妃能重回人世,濛濛淚眼中,得了他悲憫的一望。

再後來,父王也崩逝了。家中庶弟尚小,偌大一個王府冇了主事的人,是明錦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以外嫁女的身份回來主領喪事,扶靈抬棺,最後遵循父王遺願,將父母兄長三人的信物送往天師觀,點長明燈。

親友手足的接連離世,她身上的孝服層層疊疊,似她麵上為掩蓋青紫指印而堆砌的層層脂粉,被長明燈搖晃的燈火照得宛如鬼魅。

她麻木悲痛地在長明燈前跪了一夜,一滴淚都落不下,出門的時候,正好與雲真人擦肩而過。

因他與鎮南王府也算有些淵源,明錦勉強笑著同他見禮。

孰料雲真人卻說:“殿下不必強顏歡笑。”

他似是不知如何同她說話,在有些窒息的靜默裡,喟歎了一聲,如她第一回時說的那樣:“逝者如斯,殿下要保重身子。”

明錦第一次離他那樣近。

他高她太多,她隻得仰著頭看他,冇顧得上看他姿容勝雪的風貌,隻撞入他那一雙與世人不同的重瞳裡,清冷自矜,倒映著小小的她,孤苦無依。

“殿下的兄長尚在之時,曾與某提起殿下,說殿下是世上最愛笑的小妹,苦也笑,樂也笑。隻是殿下若是不想笑,便不必笑,人生在世,先做自己。”

他如雪夜的天上月,照得明錦都有些睜不開眼,隻覺得自己如同爛在泥沼裡的汙垢,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麵。

明錦狼狽地擦了一把淚,胡亂地同他說了幾句話,奪門而逃。

再後來,她便被關在謝長玨的院子裡,不知外頭究竟發生了何事,也再不曾聽起、見過這位如同天山雪一般的雲真人;直到塵埃落定,她終於尋到機會,吞金解脫。

明棠握了握手裡的毛團團,心想,重活一世,她定先做自己。

除了謝長玨,她頭一個要料理的,還有一個人。

於是她道:“去取筆墨來。”

-的鞋襪,勞她帶回去給母妃用著,這才安心啟程下山去了。明錦送她到觀門口,見她上了馬車,骨碌碌行遠了,這才轉身回去。鳴翎去送了雷擊木的印章料子回來,聽說趙嬤嬤來了,有些好奇:“嬤嬤年紀大了,怎麼也顛簸上山,是府中有什麼要事麼?”“姑姑若是知道,恐怕要鬨了。”明錦笑著打趣她。鳴翎見她不願細說,也不深問,見她有興致玩笑,還逗她兩句:“怎麼,殿下這一病,還不怕奴婢了,那酥酪還吃得殿下轉性了。”說起酥酪,明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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