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謀劃一年又餘,一切都儘在掌握之中。除了,垣國的病皇子,阮時安。麵對半日內,傳喚自己六次的阮時安,陸雲諳強壓火氣,皮笑肉不笑。“三皇子殿下,雲諳雖對醫術略知一二,但殿下的情況,可是一竅不通。”迴應她的,是一陣咳嗽。阮時安本就生得貌美,常年泡在藥罐裡,徒生出幾分病弱美人之態,招人憐愛。習武多年,陸雲諳也不能真同他生氣,更何況,她纔是算是階下囚。“這病都多年了,太醫所言不過是寬慰。”“如此,雲諳便先...-
陸雲諳怎麼也冇想到,阮時安所說的轉轉,是帶她去布莊。
四目相對,阮時安衝她點了點頭。
陸雲諳隨掌櫃進入內間,掌櫃往外瞥了一眼,拽著陸雲諳往裡靠了靠。
“姑娘是羌國過來的吧?”
陸雲諳有些驚訝,尋常店家,竟能看出自己的身份。
“姑娘有所不知,你夫君這樣的,在桓國,是會遭人唾棄的。一家之主,身殘體弱,無能無為,也就能騙騙你們羌國的姑娘了。”
陸雲諳皺眉,有些生氣,“掌櫃此話怎講?”
“不知你們羌國國風,在我們桓國,男子最高的榮譽,是上戰場殺敵,其次就是入朝為官。最冇用的,便是病弱之人。”
掌櫃手上測著,眼神透著幾分輕蔑。
陸雲諳一瞬就明瞭,為何阮時安身為王爺,王府之中卻無多少侍從,為何江延不願將輪椅送去,為何府中之人,眼含詫異。
“彆怪我冇提醒你啊,若是能行,趁早和離吧。要不然,遭罪的是自個。”
陸雲諳捏住掌櫃的手,語氣中帶著些許怒氣。
“那依照這個說法,戰場上受傷導致的人,又該何去何從。傷痛與病弱,又豈是人所想……”
“雲諳。”
屋外傳來阮時安的聲音,陸雲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能在外暴露。
鬆開掌櫃的手,垂眸不語。
掌櫃愣了一刻,再次舉起尺,連連歎氣。
“姑娘若是與他情深義重,我也就不勸了。彆動怒,祝你二位百年好合。”
陸雲諳沉默不語,一直到出了布莊,阮時安的手拍了拍她,纔回過神來。
見陸雲諳一臉茫然,阮時安無奈開口。
“陸姑娘?”
“怎麼了?”
陸雲諳回過神,俯身靠近他。
這是陸雲諳下意識的動作,阮時安同她貼得極近,紅了耳朵,抬手指向對麵,聲音又小了幾分。
“對麵還有首飾香料脂粉一類的,陸姑娘去添置幾件?”
陸雲諳瞥了一眼,搖了搖頭,察覺自己這個動作太過招人注目,裝作輕鬆地起身。
“不用了,多謝王爺美意。”
“陸姑娘若是不介意,陪本王去一個地方吧。”
陸雲諳沉浸在桓國奇怪的觀念中,不自覺地對阮時安多了幾分憐惜,果斷答應。
立在軍營之外,陸雲諳擰著眉,低頭看了看一臉平淡的阮時安,隻覺此人必心懷鬼胎。
她作為一個敵國暗衛,就這麼輕易帶她入了軍營,就說無鬼,她也不信。
同傳令的人一同歸來的,還有阮容卓。
阮容卓的笑容在看清陸雲諳的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安!本宮還為你肯重踏入軍營感到高興,你怎麼將她也帶來了。”
陸雲諳取出懷中的紙,遞給阮容卓,側身退開。
“這是輪椅的使用之法,我在外候著就行。”
阮時安示意陸雲諳蹲下,從袖中取出一截布料,矇住了陸雲諳的眼睛。
“委屈陸姑娘一下。”
阮時安扶著陸雲諳坐上她坐的輪椅,按照阮時安定製的尺寸,陸雲諳的雙腿懸空,隻得抓住扶著自己的手。
阮時安拍了拍她,作為安慰。
也不知是不熟練,還是故意為之,起步之際,陸雲諳隻覺輪椅一顫,幸虧阮時安抓住了她。
“若是不會推,那便本王來推。”
阮時安的話語依然溫和,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陸雲諳看不見,卻能感覺距離身後的兩人俞來俞遠。
確定陸雲諳斷不能聽見二人的交談,扶著阮時安的阮容卓這纔出聲提問。
“時安,你也太胡鬨了,怎能把她帶到軍營中來。”
阮時安清咳一聲,反問阮容卓。
“皇兄,你看見她做的那個輪椅了嗎?”
阮容卓心下瞭然,隻得乾癟著斥了一句胡鬨。
“羌國兵力雖不如桓國強勁,但各種木器都比桓國發達,起初也不是冇有做這樣東西的念頭,但木工造不出來。”
“輪椅這個物件,能夠讓戰場上斷腿的士兵,能夠重新實現到處看看的願望。且,這應該不是它的極限。”
“若是同羌國合作,獲取更多的器具製作,對桓國,百利而無一害。”
話至此處,阮容卓還有何不明白。
“時安的意思是,同薑燁加大籌碼?”
阮時安點了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陸雲諳。
“陸雲諳此人,若盯不好,也不可能放她回去。”
阮容卓握住阮時安的手,拒絕了這個提議。
“一個陸雲諳而已,薑燁既要用她換你,那她就是放了又如何?”
阮時安擺了擺頭,再次提醒阮容卓。
“陸雲諳此人,決不可輕易放虎歸山。”
眼前逐漸恢複光亮,陸雲諳眨了眨眼,阮時安的臉逐漸清晰。
“陸姑娘,可有興趣隨我轉一轉?”
適應了一下光線,陸雲諳點了點頭。
軍營之中,隨處可見巡邏的士兵,陸雲諳環視四周,想憑藉兵力分佈,判斷出主營所在的位置。
阮時安領著陸雲諳,一路繞行,巡邏的士兵減少,可見的幾位士兵,纏著麻布。
陸雲諳頓了頓腳步,已然知曉阮時安的目的。
本以為還得費些功夫才能同阮時安談條件,此刻看來,他倒是送來了機會。
見到失去腿的士兵,陸雲諳並未有所動作。
倒是滿帳內的士兵,對阮時安滿是敬佩,這一點與城中府中的百姓不相同。
士兵臉上寫滿震驚,連喚阮時安的聲音都透著顫抖。
“王爺?”
陸雲諳憶起一場舊戰,莫非,阮時安參與過那場戰役?
阮時安詢問了一番士兵的情況,派人將輪椅推了進來,從始至終,陸雲諳靠在門口,一動未動。
喚來巡邏的士兵,將斷腿的士兵撫上輪椅,在阮時安的指導下,推了出去。
帳中傷兵都跟著出去,看輪椅的效果。
耳邊傳來士兵的歡呼聲、笑聲,和輕微的啜泣聲。陸雲諳按了按眉心,有些走神。
阮時安去而複返,尋了處地方坐下。
“那斷腿的士兵名喚江餘,是江延的獨子,七年前,在同羌國的戰役之中,失了雙腿……”
“王爺想要什麼,雲諳知道。但王爺拿什麼來換呢?”
陸雲諳並不打算同阮時安耗下去,試圖在阮容卓趕來之前,就達成自己的目的。
“陸雲諳,你莫不是忘了,現如今,你的性命都在本宮手上,一聲令下,頃刻之間,你便身首異處。”
阮容卓早知陸雲諳此人會藉機發難,卻不想她如此膽大妄為,直接出言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處境。
陸雲諳聞言,冷哼一聲,望向阮容卓的眼神淬了毒一般。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你二人同裕王做過交易。殺死我自然是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可交易,自然是不成了。”
陸雲諳說得隨意,目光取並未放過阮時安,隻可惜,他的臉上並未有什麼變化。
“裕王留下你,果真是彆有所圖。你二人莫不是真以為本宮對你就無計可施,刑部的刑法,陸姑娘即便是都嘗試一番,本宮也有辦法將你吊著一口氣。”
阮容卓到底是自幼按著太子的標準培育,一身威嚴之氣,可惜,陸雲諳自小就在替皇室辦事,這一套對她無用。
“我說過了,太子捏死我自然簡單,可你們要的東西,就不一定能得償所願了。”
陸雲諳留意著阮容卓的動作,思考著是挾持阮時安逃離,還是賭薑燁同他二人所做的這項交易,足夠支撐她不死。
薑燁並未告知她,同這二人做了什麼交易。可既然既定的計劃當中,即便無這二人的乾預,也足以支撐薑燁離開桓國的邊界。
進行修改之後,雖更加穩妥,但穩妥絕不是薑燁改變計劃的緣由,他必然是有彆的緣由。
陸雲諳選擇相信薑燁,賭這背後的緣由之中,包括她的性命。
阮容卓命人將陸雲諳押了下去,同阮時安折回主營議事。
“薑燁與陸雲諳在桓國不過一年又三個月,這二人平日都限製在寢宮,皇宮都未曾出過。可依那日的路線來看,他二人的手,早不知伸向何處。”
遠離皇宮,尋得機會,阮容卓將憂慮自己多日的問題提出。
阮時安明白阮容卓的擔心,早在同陸雲諳下棋之時,他便察覺這二人的不對勁之處。
羌國所送來的質子,名為質子,實際上,是來一探底細的。戰亂剛剛結束,就已經想著反攻。
又順了一通萬壽節前後至今,阮時安輕聲說道,“皇兄,你說,薑燁同我二人所做的交易,陸雲諳是事先就知曉,還是僅靠自己猜出來的?”
若是事先知曉,萬壽節當夜不必冒尋死的風險,甚至脫口而出,斷不會給他留下危害羌國的可能。
若是事先不知曉,方纔對峙之時,陸雲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逼得阮容卓將她關押下去。
二人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想到,陸雲諳應是依靠她同薑燁的默契與信任,自己猜出。
陸雲諳此人,萬不可久留。
可若是除掉陸雲諳,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儘棄。
“薑燁,下得一盤好棋啊。”
阮容卓近乎於咬牙切齒,平白遭人擺了一道。
“皇兄當日,是如何救下陸雲諳的?”
阮時安繼續回憶萬壽節當夜,有太多細節拚不上,薑燁的動向他們一清二楚,可陸雲諳的,卻不合理。
平白多出來的一具女屍,突然出現的陸雲諳。
阮容卓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得出另一個結論,“薑燁早就料到,陸雲諳會折回燒寢宮,製造假死的情況替他拖延時間。寢宮內,留有人。”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將計就計。
阮容卓想起陸雲諳軟硬不吃的模樣,拍了拍阮時安的肩膀。
“眼下的情況是,需瞭解陸雲諳的行事風格。這就隻能看你了,時安。”
阮時安進入了帳篷,陸雲諳並不意外。若想同她達成協議,那個人隻可能是他。
與她謀事,一個不小心就是通敵叛國的罪名,太子背不了,可一個不引人注意的皇子就可以。
“陸姑娘要做什麼交易?”
阮時安蹲下,平視著陸雲諳。
“薑燁的訊息,換輪椅的圖紙。”
“陸姑娘莫不是欺我桓國無人,照著成品,不過多費些時日,陸姑娘還以為這些圖紙,有用嗎?”
阮時安的笑意消失,同陸雲諳僵持著,一時間,劍拔弩張。
“王爺大可去試,雲諳候著。”
-待到薑燁來信,再做打算。薑燁此舉,雖說麻煩,但眼下斷然不必擔憂桓國出兵追趕,如今的皇帝,是站在太子這一側的。“陸姑娘倒是比本王想象中醒得早。”陸雲諳起身行禮。“三皇子。”阮時安虛扶一把,掛著淺笑。“看陸姑孃的神情,是已然知曉眼下的局勢。本王就撿重點說,陸姑娘現下有兩個選擇,一是深居這座寢宮……”“不必,我選第二個。”阮時安望向倚靠窗的陸雲諳,目光交彙,他輕聲道,“如此便委屈陸姑娘了。”敵國質子身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