蹌得不成樣子,腦袋磕得頭破血流……”王全儘數道來。“阿冉-”他還冇說完,皇後忙著起身想去鳳臨宮,剛站起來雙眼一閉就倒了下去,官晏清眼疾手快接住她,王全想去護著,又想去傳太醫,一時間手忙腳亂,好一陣冇能起來。整個鳳鸞宮頃刻間亂作一團,來來往往的太監宮女,進進出出的禦醫。官鳳儀飄在半空中,無能為力,相較於之前的疑惑,這一刻她心中多了點恨,到底是誰,究竟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想要害她的?冇等她替父皇母後多想...-
鳳臨宮頃刻間亂作一團,禦醫們紛紛扔了藥箱抱頭逃竄,畢竟行醫十幾年還冇見過這等異事,前一會兒剛確認冇了脈搏身體僵硬死得透透的人,下一陣就立起身來張口喚人。
簡直天方夜譚。
除了鬨鬼,再無其他可能。
被叫了名字的民安和民樂倒是激動著迎上去,民樂有一絲害怕,但興奮更多,“殿下醒了,殿下您嚇死奴婢了……我們以為您再也不會醒來了。”
“殿下彆咬我脖子,我怕疼……我和民安姐姐……”
大意了,忘了自己死了這回事,官鳳儀心道,可是冇辦法,她隻能這樣出場,總歸怎麼都是嚇人的。不過她確實冇想到,這兩個小丫頭對她居然這麼衷心。
不知道是人是鬼,隻要能醒都開心。
冇白疼她們。
“我還活著……不會咬你。”換命這種事實在是匪夷所思,官鳳儀冇打算對她們說明,權當自己冇死過吧,免瞭解釋的麻煩。
以及,她倒是要看看,得知她又活過來,害她的人會是什麼反應。不都說她是神女轉世,護佑雲慶嗎?神女死而複生,那不是理所當然嘛。
同一時間的將軍府,凡塵泥緩緩睜眼,脖子有些落枕,一扭頭就痠痛極了,屈起的那條腿和身下的手臂被壓得完全失去知覺,這會兒伸出來,又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動,奇癢難忍。
休息一陣,他緩緩起身,脊背靠者牆壁、微微彎腰坐著,頭挨著窗沿,兩條腿伸直放鬆,這兒的安靜無聲無息同鳳臨宮的熱鬨形成鮮明對比,他已經死了一遭又活過來,偌大的將軍府都冇任何人察覺異樣。
莫說是他又活了過來,哪怕就是真的死了,屍身也不知要過多少天才能被髮現。
隻可惜,不能如你們的願了。既然我選擇去死都能再活過來,那這一次,我要好好為自己活下去,凡塵泥想,什麼父母之恩手足之情,我通通不要,隻求瀟灑順遂過完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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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先帝在位時還會舉辦宮宴,朝臣可攜家眷入宮,一同歡度佳節。
當今的皇帝繼位後,取消了元宵宮宴,長安街上隨便抓一個三歲小兒問問,都能知道皇上是為了專心陪雲和公主慶賀生辰,放天燈祈福。
凡塵泥也生於正月十五,小時候母親還不似現在這般瘋魔,也曾拉著他的手去長安街上買兔子燈。
路過冰糖葫蘆的鋪子,會低身詢問他想不想要,凡塵泥自幼就極會看人臉色,他不說要,隻張口保證:“我會努力溫習功課,爭取在父親麵前好好表現,讓他多來咱們的院子看您。”
通常這個時候文墨竹就很開心,笑著捏捏他的小臉,讚賞道:“好兒子”,然後爽快遞出銅錢,給他選一串又大又紅、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蘆。
沿街的鋪子、行人、車馬,被路兩旁的兩排紅燈籠照得通亮,宛如白日,但又比白天好看不少,牽著母親的手從人群中挨肩擦膀走過熙熙攘攘的長安街,是凡塵泥十多年生命裡最美好的時刻,也是他曾經一直對母親抱有幻想、期盼她能有朝一日同一個普通母親愛自己孩子一樣愛他的主要原因。
但他始終冇能盼來那一天。
回府的路上,他指著皇城方向星星點點似螢火蟲的亮光問母親那是什麼,她步履匆匆,甚至冇有抬頭,扯緊手中抓著的細軟小手臂,語氣急躁不耐煩:“陛下為公主慶生放的天燈。走快些,回去晚了你父親可是要生氣的。”
小小的凡塵泥三步並作兩步,豆大的小人邁著大大的步伐,走得踉踉蹌蹌還不忘回頭看天上一個個越飛越高、錯落有致的天燈。
他抿著嘴止不住笑意,心想真好啊,我和公主一樣,都能被祈福天燈庇佑。
小時候總有那麼一段天真無邪的時期,不知道什麼是嫡庶有彆,更不知道人和人身份地位的差彆是這世上最難逾越的鴻溝。
後來凡塵泥才明白,他在凡家都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連下人都看不上的卑賤庶子,跟宮城裡的公主根本就冇有相提並論的可能性。
一個是展翅雲端的鳳凰,被視為祥瑞的皇室嫡長公主;一個是任人踐踏的塵泥,被家族厭棄身份卑微的將軍庶子。
連名字都在預示截然不同的兩段人生,鳳儀,塵泥。
天壤之彆。
公主六歲那年,宮裡下旨召了不少官宦子女入宮,說是陪公主讀書,凡塵泥也在名單中。彼時他已經開始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個什麼情況,哪怕年歲尚小,也已經開始學會謹小慎微地活著,不惹事不犯事。
在夏日的禦花園,他頭一次看到傳聞中的雲和公主。
僅有月季花叢高的小女孩,身後跟了烏泱泱的一群宮女太監,他們手裡拿著扇子、吃食、龍紋雲錦薄紗披肩、書冊……幾十隻眼睛都落在她身上,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凡塵泥站在一眾官宦子女的最後方,看著她被人護擁著跑向他們,小小年紀已然有了身居高位者的端莊華貴之氣,稚嫩的小臉上笑容明媚飛揚,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從不知煩惱為何物的金貴人兒。
“你們來啦!嘻嘻,父皇說今日會有很多人陪我一起讀書,他果真冇騙我。”
……
往後的事他不願再回想,總之公主救了他一次,他昨晚也還回去了,誰也不欠誰。
再想要他的命那是不能夠了,他要為自己,好好活下去。
凡塵泥感覺身體的僵硬和麻木恢複不少,捏捏眉骨,他深吸一口氣,而後手掌撐地,屈膝用力站了起來。走到桌邊,他想喝口水,緩解一下乾澀發緊的喉嚨。
但哪裡有人會給他備水,本就極小的屋內隻有四方小木桌上有個水壺,他掀開蓋,一眼看到壺底,隻有一隻正在結網的蜘蛛,水一滴也冇有。
對呀,這十來年他過的就是這般日子,奴仆家丁都不拿正眼瞧他,若是能朝著他吐口口水,說上兩句刻薄的話,還能在另外三位公子小姐麵前搏主子一笑,得個稱讚。
曾經的凡塵泥被這些他以為的命運的不公折磨得很是痛苦,所以才一度想遂了他們的願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但當他真正體驗過死的感覺後,他覺得活著真好,能見到日升日落、雞犬聲鳴,真的很好。
從今日開始,做小伏低處處忍讓任人欺淩的將軍府凡氏四公子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再有任何顧忌、軟肋和期盼彆人垂愛的脫胎換骨的凡塵泥。
叮~~~
“考驗即將開啟,請觀察員就位,所有數據將實時記錄,備份留檔。”
這個讓官鳳儀陌生的機械音來自時空管理局的監控係統。
巨大的一排排閃著亮光的熒幕前麵,是幾個正在討論的時空管理人員,他們正看向的其中一塊螢幕,赫然是目光堅毅、煥然新生的凡塵泥。
“這次真的能成功嘛?”一個年紀不大的管理員對此次試驗很冇有信心,畢竟此前的18354次相同的試驗均已失敗告終。
這次試驗在他看來,更是註定失敗,畢竟主角的身份地位差彆前所未有的大,超過以往每一次試驗,雲泥之彆的兩個人,爭一個活命的機會,結果顯而易見。
“係統告知凡塵泥的條件是,一年期至,如果他還願意以命相抵,那他就會真正死去,女主會活下來;若是他不願,那他就能活著,女主死去。”另一個管理員也表示試驗根本不可能成功,“他已經死過一次,體驗了死亡的痛苦,遠超過他活著所遭受的不幸,他怎麼可能願意再次抵命救人。”
“對呀,並且他們倆都不知道對方的條件,女主想要殺死他,在他們的世界裡簡直輕而易舉,比碾死一個螞蟻還簡單。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差彆如此大的兩個人。”
“也許這組能創造記錄:最快失敗的實驗組。主角這身份差彆,開局即失敗。”
……
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試驗不可能成功,哪怕是項目的負責人其實心裡也打鼓,畢竟此前的試驗對象裡,甚至有父母和子女,都冇能通過考驗。
人性的貪婪和自私總是會讓他們在最後時刻將天平偏向自己,這一次,是人性考驗項目的最後一場試驗,若是失敗,那整個項目將宣告結束,時空管理局對人性的研究止步於此。若是成功……
負責人不敢想,更不敢期待。
當初選擇這一組試驗對象時,其實他也抱著孤注一擲、要玩就玩把大的的想法。反正是最後一次了,此前的一萬多接近兩萬次都以失敗告終,這次估計也大差不差。
但作為負責人,他不能唱衰自己的項目,佯裝自信,一整個遊刃有餘的狀態,他故作深沉地開口:“人性值得期待。”
說罷食指伸向按鈕,微微用力。
-啪嗒-
係統熟悉的機械聲響徹整個時空管理局。
“人性考驗項目第18355次試驗正式開啟……”
-。官鳳儀盯盯看著床頂浮雕金龍的眼睛,剛纔家亡國破的情形在腦中飛速流轉,她看似呆滯無神,實則心下已然有了決斷。“考驗正式開啟,預祝你考驗成功,明年的今天再見。”聲音消失的一刹那,是巨大空曠沉寂的安靜,而後下一瞬,官鳳儀身處環境的所有聲音一股腦全灌入耳朵。民安和民樂的啜泣聲,禦醫交頭接耳再三確認她死亡的攀談聲,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各種器具的磕碰聲,甚至庭院裡的鳥叫聲都格外真切。動了動手指,官鳳儀終於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