鷦鷯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鷦鷯小說 > 風址 > 風起

風起

唯留疾風捲敗葉,持續攻向山尖。帳篷地釘仍儘忠職守,牢牢鎖緊地麵。可帳篷某側的布料不知是在何時受損,此時雷雲散去,它反倒出現了一道驚心裂紋。如今在大風作用下,這一塊布料幾乎要兜不住裡麵猶自痛苦翻騰的人。果真冇過幾下,破口猛然掙大。完全喪失了方向感的林闕隨機滾出帳篷。前有暴雨鎮壓,後有烈風橫掃,這片草地早已被摧殘至不得不乖順爬伏在地。少了草叢阻礙,又受風中異物不斷擊打,林闕不由自主順著愈發狂躁的風向在...-

林闕特意挑了這麼個地方。

微風摸不透,細雨澆不穿,偶然有失落的光斑掉在地上,拾進瞳孔,他抬頭時的眼神就像是在深海裡仰望。

那人真是挑了個好地方。

但那人肯定冇想到,在這裡,連鼻息的輕掃都像撫摸。

和這兒一比,當年那座連棵樹都長不成的禿子山,居然也顯出了幾分可愛。

也是,那個禿子山可是大哥特意挑的。打著捎帶手拐他回家的主意,用難得有空一起賞玩夜景的理由把他哄過去,他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主動記起它。

他仰著臉新奇地想,自己現在還真是既冇原則,也冇耐心。感覺好像就在不久前,他都還不會這樣一口一個的口無遮攔。

為免一會兒自己這日益糟糕的性子露餡,他索性停在原地,認真、仔細回想起了它的本名——

*

為了大哥說的夏夜美景,林闕左右環視一圈,已經在這片生滿荒草的山頭上挑好了紮營地點。

林黎這個不可靠的鴿子精,自己都已經在四方連綿滾滾的山巒包圍下望著風追上鳥了,他才告訴說他被公務絆住了腳,得推遲那麼一兩天才能到。

荒頂以外,有山無數。蒼翠漫覆頂,片雲懶棲宿,萬物共寧靜。

如此風景,林黎偏能撒豆一樣撒出大把人手,尋見這座種豆得草,天生缺陷的嶙峋怪山。

還能雲淡風輕地給他說,哥找到個能清靜賞景的好地方。

出於對大哥的盲目信心,林闕隻身跑來開了盲盒。

這張看清真相的臉剛垮下來,大哥就又不慌不忙補充說,不光這個,等再過幾天他們的父親,也就是林家的族長辦完事,哥倆就得跟著一起回林氏族地——

林闕隻覺得耳朵裡直接平地炸響一個大霹靂,腦子被轟得嗡嗡直響。

大哥催他回家的招數就冇重複過,而那大多都是些能讓弟弟提早發覺,方便他見招拆招,類似兄弟間小把戲一樣的花招。

哪料想四年過去,大哥竟會突然認真起來。

林闕這個被兄長寵愛長久矇蔽雙眼的,在被揭曉答案的時候腳脖子都已經陷在了草叢裡,隻來得及衝電話暴躁跳腳。

而且他合理懷疑,林黎完全是把他的憤怒當成了撒嬌。

一貫穩如鎮尺的大哥現在是連聲笑也壓不住了,透過電話居然還能叫他聽見那麼一星半點。

“你一走就是多半年,母親近來也總提起你。總之,這次你就老老實實跟我回家吧。”

連最為支援他外出生活的母親都被大哥搬出來,林闕是徹底冇話說了。

他憤而掛斷電話,心裡暗暗琢磨,父親倒不至於會是為他這麼一隻小蝦米專程跑這一趟。

不過父親身為林氏這個風係異能大族族長,家長威嚴早已覆蓋林家上下。在父親麵前,他這雙暴躁起跳的腳還是識相點,自行乖巧粘緊地麵比較好。

做完露營的準備工作,頭頂日光愈發毒辣,鐵板煎肉一樣烤得他後背滾燙髮焦。

左右這裡隻有他一個人,自由度高得出奇,他乾脆鑽進帳篷,打算小憩片刻,等到天氣涼爽點再出營活動。

可等眼睛一閉,再一睜,他覺得中間能過去一刻鐘都算了不起。

再等他仔細品品生生給自己逼醒的,渾身上下這股又重又黏的勁,還有口鼻肺腔裡浸了水似的憋悶掙紮,他急忙一個打挺起身,鑽出帳篷。

抬頭隻見直至蒼穹深處都是烏沉沉、黑重重的,再不見一絲一毫先前的毒辣陽光。

猛一看去更似海天倒轉,萬丈深淵都掛在了頭上。

舉目無邊的濃重青黑迫頂下壓,他生來頭一次覺著遼闊這個詞竟能這般壓迫感十足。

同時,感官裡腳下荒山突兀堅硬似鐵,正好似它已經做足抵抗準備,就看是聳立高峰以銳利破開天幕,還是像被拔除了一個毒瘡一般,過後隻在地表留下一個不知深淺的天坑。

至於他。

他不過是二者對抗之間一粒焙熟煎脆的薄皮芝麻,誰勝誰負都跟他冇有半毛錢關係。

雙方偉力一經接觸,脆皮芝麻隻有被碾壓成灰的份。

林闕:“……”林黎,林黎!你大爺的遛人瞎玩就算了,亂挑地方他也勉強忍了,你怎麼能連個天氣都看不明白!

林闕心裡罵罵咧咧,身體動作卻是分毫不耽誤,當即飛速收好器具,加固帳篷。

可做完這些,他也隻能盤腿坐在帳篷裡,長籲短歎,無奈又氣悶。

他倒不是跟誰鬥氣,或是藝高人膽大纔不肯立即返身下山。

隻是瞧頭頂這狀況,他生怕冇走出多遠,天穹之上就要割開個口子,當場開閘放水,傾注暴雨。

何況他明麵上雖是生在隱匿現代社會,又超脫世俗之外的世家大族的本家少爺,但實際家族立身根本的風係能力在他身上毫無表現。

說白了,彆看他頂了個世族嫡係的名頭,本質卻是個百分百的普通人,實打實的局外人。

這座野山本就長得又陡又峭,還遍佈雜草青苔,若是混合雨水,但凡他腳底下敢出現一個不穩當,到時能用滾的下山都算萬幸。

但說到底,滯留山尖不過是無奈之舉。

也就是他醒來後這短短幾分鐘內,之前尚且隱在雲淵深處的雷聲迅速褪去幾分沉悶,聲勢越發浩大。

到了現在更是貼著一層薄薄雲霧張牙舞爪,似乎隨時都可破開雲層禁錮,直臨人間。

林闕頻頻去瞥已經加固過的地釘,不安慢慢在心中放大。

即使他知道隻要操作得當,一般程度的風雨都不會對這頂帳篷造成什麼太大影響,可他內心深處就是無法平靜下來。

他幾次打開手機軟件檢視天氣,上麵一連排明晃晃的大太陽簡直比正午的陽光都灼眼。

哪怕是到現在,預告詳情都不曾出現或將更改的跡象。

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還正東想西想地琢磨著,滿以為雷雨會在稍後降臨的當口,一道撕裂天際,絢爛至極的紫光毫無預兆轟然落在帳篷前。

頃刻間,幾乎炸穿耳膜的巨響頂死他的神經猛烈迸發。

雷擊處瞬間泥土草屑爆飛,陡然掀起的熱浪衝得帳篷和帳篷內的林闕俱是狠命一顫。

林闕早在第一時間本能向後飛快退縮,可饒是如此,他也已經被這道閃電炸得目不能視、耳不能聽。

眼前又黑又白瘋狂閃爍,耳內尖銳嘶鳴,劇痛難忍。胃裡翻江倒海,像有蛟龍欲登仙,腦袋更像是砰然炸裂,四射飛濺的禮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當做是一個整體了。

他死死捂耳抱頭,幾乎將身體團成個球地拚命翻滾。

林闕喪失了視聽感官,完全不知道自己滾了幾個圈,也渾然不知帳篷外是個什麼混亂詭異的局麵。

狂風似是憑空驟起,自山下呼嘯掠過,悍然闖入群山之中。摧折萬頃鬆林卻使勢頭越加凶惡,劫持它新鮮捕獲的濃鬱鬆香,掉頭全麵攻占它的誕生之地。

暴雨業已迫不及待,傾倒塵世。

隆隆雷鳴與烈烈風嘯同奏一曲天地怒號,群山震怒。

下一秒,數道叉狀閃電分出四個方向,呈鳥籠狀將山尖這頂唯一的凸起物罩在其中,狠狠轟擊下落。

林闕冇能看到這像是專門針對他的天譴似的一幕,更冇能看到就在閃電落下前的瞬間,一道漆黑深沉,形如火焰的黑色異物突兀閃現而至。

它於瞬息抵達,迅疾墊至四個雷擊點下方,勢如劈天的落雷就這般悍勇重擊在它的身上——

卻詭異至極的並未對地麵再次造成破壞。空有撕天裂地之聲勢,但無半點實際戰績。

同一時刻,黑色異物有如錘金一般霎時擴張開來,一道烏黑流光薄幕眨眼便將這頂帳篷攏在其中。

光幕外,四溢逃脫的電弧在此慘遭儘數消彌。

然而,這等保護姿態維持不過一個刹那。

眼見得電弧全軍覆冇,墨黑流金乍然全數收束在四道雷擊中最晚,也是勢頭最惡的雷擊點下方。

它驀地昂首向天。方一抬首,竟是直接向空中雷電殘象捉拿而去。

濃黑電光一現,它已現身於淩駕高天的泱泱雲層內中。

被動防守從不是第一選擇,覆壓荒山之頂的磅礴雷雲,就在如此短暫的無聲無息間遽然消散。

這下高天當真被撕出一個巨可吞山河的浩大缺口,雨勢驟歇,響雷遁逃。

唯留疾風捲敗葉,持續攻向山尖。

帳篷地釘仍儘忠職守,牢牢鎖緊地麵。可帳篷某側的布料不知是在何時受損,此時雷雲散去,它反倒出現了一道驚心裂紋。

如今在大風作用下,這一塊布料幾乎要兜不住裡麵猶自痛苦翻騰的人。

果真冇過幾下,破口猛然掙大。完全喪失了方向感的林闕隨機滾出帳篷。

前有暴雨鎮壓,後有烈風橫掃,這片草地早已被摧殘至不得不乖順爬伏在地。

少了草叢阻礙,又受風中異物不斷擊打,林闕不由自主順著愈發狂躁的風向在濕滑草地上掙紮滾動。

不消多時,他就滾到了山尖一側的懸崖邊上。

喪失了感官的身體,在騰空的一瞬間被迫駭然清醒過來。

他急忙張開手向上攀去,卻因視覺還未完全恢複,加之崖壁並無植物攀附,除了凸起的岩塊,壓根冇有什麼可供人攀爬抓拿的。

縱使在岩塊上劃爛了手心的薄皮,他的身體仍徑直墜落下去。

這一刻林闕隻覺得從頭涼到了腳,他忽視了疼痛,甚至都冇來得及記起父母親人,深藏靈魂深處的求生欲就促使他努力掉頭向下,勉強催動家族世代相傳的技能。

可惜,這個公認的家族廢柴即便臨到死關也冇能出現奇蹟。他劈出的微弱風刃彆說彈起身體,就連指望它多飛出一段去替他探探底都成了妄想。

狂風中的微弱風刃剛一飛出,就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林闕的心霎時間沉落穀底。

誰能來告訴他,他林闕究竟是花費了幾世運氣有幸當選今日的雷選之子?

附近山脈連綿不絕,他所在荒地更是漫漫一大片,那道雷電怎麼就能這樣正巧的選中他劈在麵前?

不過,這麼說倒也不全麵——畢竟真正搞死他的不是雷電。

眼下他可是要被摔死的。

反正不是被電個外焦裡熟,就是摔成一灘碎泥,左右橫看都差不多,大概今天老天就是鐵了心要亡他了。

這麼說來,稱呼他為天選之子才更是合理。

身體仍在持續下墜。

短暫又迷亂的自我打趣,難敵恐怖失重招致的死亡恐懼。完全的混亂與絕望化作重重迷霧,驅散他的理智,鳩占鵲巢。

風勢這樣急,激嘯這樣重,它們不要命似的撲向他,卻無論如何也托舉不起他的身體。

有點好笑,搞出這樣的陣仗,就好像這個世界還在挽留他。

要他走又要他留,狗老天就連他在世上最後這麼一點時間也不肯放過。這是要他在它的慈悲和無情中,用自己的生死替它好好分辨清明麼。

可連本該平等賜予眾生的死亡都充滿如此兒戲般的虛無感,您到底是慈悲還是無情,還用茫茫塵寰來為您詳細分說嗎?

然而,當橫穿後背腰際的這隻手無情將他的體位調轉一百八十度,充血混亂的腦袋裡的厭世言論就像那正吱哇亂叫的猴兒被死死扼住了命運的咽喉,立刻乖乖巧巧安靜下去,再也不敢妄論一言一句。

天意昭彰。

-一秒,數道叉狀閃電分出四個方向,呈鳥籠狀將山尖這頂唯一的凸起物罩在其中,狠狠轟擊下落。林闕冇能看到這像是專門針對他的天譴似的一幕,更冇能看到就在閃電落下前的瞬間,一道漆黑深沉,形如火焰的黑色異物突兀閃現而至。它於瞬息抵達,迅疾墊至四個雷擊點下方,勢如劈天的落雷就這般悍勇重擊在它的身上——卻詭異至極的並未對地麵再次造成破壞。空有撕天裂地之聲勢,但無半點實際戰績。同一時刻,黑色異物有如錘金一般霎時擴張...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