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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往事

收拾著聞瑞出征的行囊,幾近空蕩的檀木衣櫃越發見底,冰冷的刀戟離開了原有的支架,數丈見方的房間裡愈發冷淒淒與空落落。她知道,這裡不再是她的避風港,她也不久留。巫雲珊的手裡墜著一串香囊袋,繡工算不上精美,線條甚至有些打結與雜亂。她生於南疆,長於南疆,她是南疆國人,她是南疆國人……巫雲珊的心裡頭天人在短兵交戰,撕裂感讓她幾欲淋漓破碎。一頭是她長守了三年的丈夫,至少她真心過。另一頭是哺育了她二十來年的故土...-

聞瑞先是有些錯愕,噴濺於臉龐的灼熱鮮血燙著了他的皮肌腠理。

他感受到了一瞬煙花炸開般的疼痛,他滾落在了地下,失去了最後一抹意識。

他想回頭,向北再望一眼中土,中土有阿誰?

可惜他被砍斷的是頭顱。

他回不了頭。

將軍百戰死,他不是冇想過他會獻祭於沙場隻是他不甘心此次出征竟是他的最後一戰。

他不成良將,未做賢夫,終是兩相虧欠。

他與巫雲珊相見於江南,他料想著,定是那江南春閨養佳人,他的妻子溫婉,釀出水的柔和。

她隨我風雨瓢潑北上京城,到底,到底還是……

俗氣的征夫思婦,在這戰亂年代屢見不鮮,聽客大多也索然無味。

茶壺裡沸騰的水連珠般地吵鬨,穆餘良呼吸勻長,安靜地看著麵前思慕的對象,不願打擾這份久來的寧靜。

當年聞瑞將軍戰敗後,他手下那些個無心參戰的士兵接連被絞被斬被射殺。南疆迅速集結了一批兵士,中土遭到了南疆巫人的惡意反撲。

邊境首當其衝地遭受破害,城池落敗,戰事吃緊的訊息一步步地衝擊著中土的大門。

猛烈的戰火燒得愈發灼熱,中土大地像是一路堆積齊整的乾柴,火苗怕追尾似地一路飛奔,燎向了江南地區。

一把標槍捅穿了守城將軍的胸膛,戰馬上的南疆巫人遊街似地踏過了他攻下的城池,檢閱著他的戰利品。

天地間灰濛濛的,灰濛濛的煙飄散在灰濛濛的天空上。

城池內的街坊房屋散亂著,散亂的街坊房屋間滿是黑灰色的濃煙和血紅色的火光。瓷製的破了,木質的折了,磚頭堆壘的牆麵塌了。街道的泥土翻滾,散亂著無辜的飛禽走獸與苟延殘喘的百姓。

夜子鑒帶著他躲進了暗幽幽的地窖裡頭。

未知,惶恐,顧慮,饑餓,寒冷,落魄。

他們戰戰兢兢地蝸居在地窖裡,也不見得有多安生。

錢財金塊,傳家寶物,酒色美女,洗劫一空,濃煙烈火在戰馬的踢踏聲中漸熄漸滅。

第六天,戰馬的鼓點再一次踏上了每家各戶,洪亮的聲音傳到了每一個苟且偷生的螻蟻耳中。

“屠城結束——”

“招安百姓——”

“納入南疆民籍——”

“替南疆卡瑪神守城——”

“出去嗎?”

夜子鑒的手抵在了地窖乾燥的石壁上。

“誰知道是不是有詐?”顧嵐喬微蹙著眉頭。

“六天了,”

夜子鑒手指微屈,抓著石壁,“窖裡殘留的糧食所剩無幾,保不齊我們會死。”

“你們在這等我,聽我訊息。”

“毛都冇長齊,就想著出風頭,”

顧嵐喬一把掄下了夜子鑒。

一旁剛要站起的穆餘良又默默地蹲了下去。

“你胡扯——”

多日的缺水讓夜子鑒的聲音有些乾啞,“難不成你去,你能保證那群山裡頭剛放出來的野獸不對你做什麼?”

“怎麼,看不起你娘?”

一把銀白色的素劍抵在了夜子鑒的麵前,哪怕是在不見光的地窖中,也能看到它折射出來的森冷寒意。

顧嵐喬常年在茶後飯餘或談論或吹噓著她當年一闖九洲江湖的瀟灑英姿,也常常詆譭著夜子鑒他爹——狗糞糊了眼,豬油蒙了心,到底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好女嫁了賴漢子。

“娘……”

夜子鑒的眼眶略有些發紅,酸酸漲漲的,他有些不舒服地用力眨了眨眼。

“我爹教了我責任,是吧娘……”

十六七歲的少年抽條似地生長,現如今已是骨架初成,顧嵐喬如今看他,竟要微抬起頭。

“你們倆小破孩……在這等著,我先出去看看,”

顧嵐喬微彆過頭,“試探下那些禽獸是真心假意。”

夜子鑒一掌按住了他那胡來的孃親,攥住

那柄銀白色的素劍,“你先照顧好自己再說。”

“餘良你替我……”

夜子鑒正欲扭頭吩咐穆餘良。

地窖石板門“豁——”開的聲音卡住了他原要說的話語,外頭的光泄漏了進來,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痛了夜子鑒的眼眸。

“你有毛病?”

夜子鑒有些慍怒,他那爹生死不明,那他好說歹說也是一家之主,半點威勢都不曾有的麼?

“困在這裡的話,所剩時日也無多。”

“你彆跟過來,賭注彆下太大,”

穆餘良微皺著眉,用手掰扯著夜子鑒扣在石板門前的手。

外頭約莫是下過了一場秋雨,空氣間泛著點濕氣,不久前滿目的瘡痍和烤焦的煙土如落定塵埃般,一切都化作了寂靜。

藏頭竄尾的百姓陸陸續續地被召集出來,穆餘良忽地摟住了夜子鑒勁瘦的腰枝,未等他稍作反應,便在子鑒的頸間落下一記。

“顧娘——”

穆餘良小心地放下夜子鑒,將他靠在了石板門後。他冇再說多餘的話,隻是輕聲地將石板門闔上。

他逆著光,顧嵐喬看不清那時候他臉上的神色,隻是無聲地彆過頭算做默許。

南疆巫人清清點點了這一會兒的人數,為首的稍一頷頭,一條成人手臂粗的麻繩從頭散到尾。

穆餘良手下捏著麻繩,城中出來的百姓過百,多是婦孺老幼,麻繩的首端牽在了領頭軍官的手上,他們此刻與攀附在一條繩子上的螻蟻無甚區彆。

越過了城門。

穿向了荒野。

穆餘良忽地有些躁動,他不知道如何向地窖內的兩人傳達訊息,也不知道此行將往何方?

等到天色將近日中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座客棧附近,客棧前奇整整地擺放著數輛鐵欄杆封成的囚車。穆餘良一眾人同家禽無異地被攆上了囚車,隻是穿行不足十裡,便有軍隊殺了上來。

——俞焦的赤煉軍。

夜子鑒穿行於殘垣斷壁中,城中的屍體約莫被南疆巫人拉走了,做了填埋,或是焚燒,亦或是彆的什麼。燒焦的斷木和破碎的瓦爍散亂在一片廢墟中,卻活像前些日子裡腐化的屍骨和破裂的血肉。

南疆兵士帶走了穆餘良等百姓,留下少量的士兵看管著城池,或許此刻便是絕佳的逃跑機會。

哪怕逃出生天後無處可去,也比坐以待斃等待著未知的命運好。

城門旁的榕樹下拴著三四匹棗色的馬,葳蕤的榕樹落地成根,枝葉繁茂,生得猖獗。

夜子鑒與顧嵐喬的靠近稍微驚動了馬匹,它們有些躁動的甩著馬尾,馬嚼子帶動著韁繩輕輕晃動。

夜子鑒用刀片稍一劃割,兩條繩索便斷了,掉落在他的手間。

單調的北風吹得守城的兵士有些昏昏欲睡,夜子鑒利落地翻身上馬,飛奔向城門,駿馬踢踏,馬鳴嘶吼,驚動了那些個南疆士兵。

匆匆安裝上的弓弩利箭冰刺般射向了地麵,夜子鑒縱馬閃避著那些個金屬利器,手中的銀白色素劍破開了城門的門樞。

城門顫抖著掀開了一條門縫,再豁然大開,漏儘了外頭的風。

兩匹棗色的馬疾行而去,守城的士兵這才反應過來似的,劍矢若疾風驟雨猛然撲下,夜子鑒揮動著手中的銀劍斷後,他的心若雷鼓,麵上卻保持著一派的冷靜。

倏忽地,夜子鑒□□的馬匹向前一軟,他翻滾下馬,新濕的泥土氣息侵入他的鼻尖。

肩頭上中了一柄劍矢,夜子鑒試探性地按住了箭頭處的皮肉——約莫帶有倒鉤。

他心裡暗狠狠的咒罵著,忽地,一件什麼物什擋住了他麵前的光線。

來者全身由青銅色的金屬塊拚接而成,泛著暗綠色的幽光,沉澱著一股穿越千年的肅殺——那是世人爭得頭破血流的——鬼差兵。

夜子鑒轉頭想確認一下顧嵐喬的安危。

而在不遠處,顧嵐喬翻身下了馬,她的身前站立著一位白袍道人,衣袂飄飛,恍若屈尊到俗世的仙人。

後來,他成了那位道人座下的徒弟,成了青梧山的弟子。

穆餘良成了俞焦麾下。

再見麵時,便是四年之後。夜子鑒出山,成了鬼差兵的新一任掌控者。

他們相見於俞焦帳下。

“我回去那會兒,地窖裡冇個人影,也冇留份信紙。”

營帳下的夜子鑒訕訕地抹了下鼻峰:“現在不都好好的嘛,那時候地窖也冇留有血跡不是麼——”

“你一直知道我在這?”

“呃——師門要我出山前不得與俗世有牽連,”

夜子鑒自認理虧,聲量尚不敢稍作提高,“我偷摸著寫過信件的,但可能冇送到你手裡。”

“是,你無牽無掛……”

“你胡扯——”

夜子鑒忽地來了勁,伸手夠著穆餘良的肩頭拍上一巴掌,穆小將軍身上的泛著冷光的鐵甲襯得他愈發成熟穩重,臉部的輪廓較之當年更顯鋒利棱角。

浮雲一彆後,流水十年間。

-的手抵在了地窖乾燥的石壁上。“誰知道是不是有詐?”顧嵐喬微蹙著眉頭。“六天了,”夜子鑒手指微屈,抓著石壁,“窖裡殘留的糧食所剩無幾,保不齊我們會死。”“你們在這等我,聽我訊息。”“毛都冇長齊,就想著出風頭,”顧嵐喬一把掄下了夜子鑒。一旁剛要站起的穆餘良又默默地蹲了下去。“你胡扯——”多日的缺水讓夜子鑒的聲音有些乾啞,“難不成你去,你能保證那群山裡頭剛放出來的野獸不對你做什麼?”“怎麼,看不起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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