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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相親

質床嘎吱作響,包裹最後一截床梯的海綿破損,她跨過那一截,跳下地板,發出“咚”的響聲。“多大人了,還這麼冒冒失失。”趙紅聽見動靜忙從廚房裡趕出來,她拿著鍋鏟揮舞兩下,“彆吵醒了樓下鄰居,快去叫你弟弟妹妹起床。”黎泠拍響房子裡唯二的兩間臥室,也不多說,就去衛生間洗漱了。她用冷水澆了把臉,對上鏡子裡的人年年月月日複一日的倦怠的雙眼,棕黑色的瞳孔沉的像剛出土的琥珀,裡麵關押著某種動物黑黢黢的屍體,照不進光...-

黎景明丟下的炸彈被一家人妥善放在一旁,裝作什麼都冇有發生。

但茶幾上時不時出現的房產中介的資訊讓黎泠知道,炸彈隻是還冇有到爆炸的時間。

雙胞胎一歲時,父親黎有誌車禍身亡,所以對父親的印象並不深刻,但黎泠一直懷念著父親,明明她可以不在雙層床聽著母親的呼嚕聲入睡,她可以申請教職工宿舍,可她覺得住在這個房子裡就像父親還環抱著她。

這天中午,趙紅在餐桌上,放下筷子沉吟半晌,方纔對黎泠說;“你們李老師在你讀高中時就很喜歡你,現在看你工作做的這麼好,又冇有對象,給你介紹了一個在市政府上班的小夥子,歲數跟你一般大,有房有車,父母也是老師,李老師說他們肯定也會很喜歡你。”

“......”

黎景明黎婧悅兄妹放輕動作,生怕吸引桌上另外兩個人的火力。

“怎麼樣?”趙紅試探著,難得的小心翼翼,“去見見?”

“我......”黎泠被胸口的羽管項鍊一刺,嚥下無數次的真話這次像個沖天炮一樣跑了出來,“我想辭職,我不想當老師了。”

頓時,房間裡靜了下來,隻能聽見隔壁鄰居家刺耳的炒菜聲夾雜著油煙機的聲音。

大概一分鐘後,趙紅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看外星人的目光看著她說:“你說什麼?”

她摔下筷子,“你知道你現在的工作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嗎?我們辛辛苦苦給人家擦桌子拖地,像人家的仆人,但是當他們看到你,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句黎老師,你爸爸要是看見了,不知道會有多麼滿意。”

“你說一句不當了就不當了,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爸爸嗎?都當了三年老師了,現在來一句不當了?”趙紅指著她的腦袋,幾乎想劈開看看裡麵想的都是什麼。

趙紅絞儘腦汁,最後放棄理解黎泠。她說出最開始的目的,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李老師幫你約了後天下午五點,你給我準時去。”

她收撿好出門做保潔的工具,在出門前,她帶著不被理解的傷心說:“媽媽難道會害你嗎?”語氣漸漸轉變的強硬,“到時候就知道了,媽媽給你選的是最好的路。”

黎泠收回目光,看向麵麵相覷的黎景明和黎婧悅,“你們喜歡最好的路,還是自己選擇的路呢?”

黎景明遲疑著說:“姐,我覺得...你可以多和媽媽溝通一下,讓她理解你的選擇,就像我也以為她不會接受我出國......”他提到家裡又一個禁忌話題。

“姐姐,我支援你。”黎婧悅把黎景明推開,“姐姐,你當老師當得一點也不快樂,你以前最喜歡騎著自行車到處跑,我記得在我們生日的時候,還帶著我們兩個沿著河邊一直騎行,去追趕落日的夕陽。”

“讓你一直困在教室裡,一定,一定讓你很難受吧。”

黎婧悅自責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媽媽也不會強硬地讓你選擇當老師。姐,你當時明明是想報名當飛行員......”

她想起幼年的自己十分激動地對姐姐說:“姐姐好酷,以後要坐姐姐開的飛機!”

那時的姐姐和現在很不一樣,一個是欲飛的鷹,自信驕傲,英姿颯爽;一個是甘願俯首的孺子牛,沉默溫順,疲憊萎靡。

黎景明也跟隨想起追趕太陽的那一幕,他還想起黎泠帶著他從山頂騎著車俯衝下來,他害怕得大叫,黎婧悅根本不敢上車,而黎泠笑得跟太陽一樣耀眼,嘴裡大聲喊著,“要的就是這樣——飛的感覺!”

黎泠雙手分彆放在雙胞胎的肩膀上,“好了,你們要好好選擇,不要到時候後悔莫及就好了。”她現在笑起來很壓著自己,彷彿有個無形的框框住她,告訴她當老師要沉穩大氣,親切但不能輕浮。

-

黎泠騎著破爛的小電驢,循著趙紅轉發給她的地址,迎著橘黃色的晚陽,不緊不慢的去到約會地點——市中心一家環境不錯的咖啡廳。

她提著粉色的頭盔,劉海因為汗液分成幾縷黏在額頭,拒絕了服務員委婉提出的寄存頭盔建議,她把頭盔放在棕色木桌上,正好擋住桌邊小瓶裡裝著的玫瑰。

咖啡廳裝修典雅,放著悠揚的鋼琴曲,座鐘鐺鐺鐺宣告五點整到了。

黎泠對麵的座位仍然空蕩蕩。

也許趙紅當時怒氣衝上頭腦,導致她隻給黎泠了見麵地點和時間,以及對方的姓名職務家世,並冇有給她任何聯絡方式。

隨便了,黎泠嘬了口苦澀的咖啡,她決定,喝完這杯昂貴的“西式中藥”,她就打道回府。

斜陽把人影拉得很長,幾輛交警摩托響著警笛從馬路呼嘯而過,貓咪攀著樹乾跳起抓鳥,鳥兒躲過利爪,死裡逃生飛向天空。

“啪嗒”。

空杯子被放回桌上。

黎泠皺著眉頭,緩了好長一會,她正欲拿起頭盔,想著去老街坊那裡買一杯便宜大碗的糖水甜甜嘴。

一個男人喘著粗氣跑到她身前,一路引起無數的矚目。

黎泠抬眼看見一張蒼白如紙的臉,漆黑的發散落在他額前,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睛,高挺的鼻梁從中凸顯。

男人轉過頭去,低咳兩聲,優越的下頜骨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他的手撐在深棕色的木質桌麵,顯露出有力量的青筋。

他說:“我來晚了,黎泠。”

黎泠覺得男人好像是前後鼻音不分,從他嘴裡吐出黎泠兩個字腔調奇怪,像黎黎,也像泠泠,甚至也像泠黎,有一種唸了很多遍的艱澀,好像機器耗儘汽油,做了最後一次的呼喊。

她幾乎想要按照她的職業本能,讓男人正確、嚴謹地念出她的名字,可她看到男人的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臂,它帶有不正常的彎折。

黎泠心跳漏了一拍,“你的手怎麼了?”

“冇事的,隻是路上遇到了一個小車禍。”男人聽見關心,快速轉過頭來,露出俊朗的五官,他笑得更加燦爛,也不知道是不是戀痛,他甚至開心到露出紅豔豔的牙齦。

怪變態的。

黎泠腦袋裡冒出這樣幾個字,不帶有鄙夷排斥,而是腦海裡彷彿有另外一個人,和男人很熟,她看著男人的模樣,伸手摸摸男人的白牙,親昵地說出這幾個字。

黎泠被自己的想法雷到,她的指尖開始發麻,她拚命搖搖腦袋,企圖把那有些色的畫麵甩出去。

男人把完好的手貼在她的右側臉頰,黎泠從他手背上激烈跳動鼓起的青筋感到他強烈的情緒。

她的頭皮也開始發麻,她猛地把男人的手揮開,“明耀,是嗎?什麼叫路上遇到的小車禍,手都成這樣了,不怕骨折嗎?”

黎泠絮絮叨叨,把他拉出咖啡廳。

但如果她低下頭,看她放在頭盔裡的手機,即將熄滅的螢幕上,趙紅髮來的訊息是:【明訊,25歲,生日......】

-

黎泠哼著歌走上樓梯,打開家門,她口中的小調很特彆,據說是明耀家鄉那邊特有的曲調。

客廳燈光大亮,趙紅已經坐在沙發上。

黎泠腳下一頓,難道趙紅還不相信她會乖乖去相親,竟然請假來監督她嗎?

“泠泠,你去哪裡來?”趙紅神色肅穆,她手機那邊似乎有人不斷髮來訊息。

黎泠沉下臉,冇有說話。

趙紅讀出另一種信號,哀歎一聲,走過來對黎泠說:“這不是你的錯,他出車禍是他自己開車的原因。”

黎泠不解,“我知道,又不是我開的車,我為什麼要怪自己?”

趙紅的眼神更加讓黎泠無法理解,她又低頭髮了幾條資訊,然後對她說:“雖然這麼說,過幾天他的葬禮,我們還是去參加一下吧。”

“什麼?”黎泠的臉色霎時變得跟牆皮一樣白,“葬...葬禮?”

“他不是,不是隻傷到了手臂嗎?”

“明訊他出車禍的時候,醫護人員當場確認他死亡了。”

“當場,死亡。”

黎泠腿腳軟得像是熟透的麪條,她扶住一旁的鞋櫃,才勉力穩住身軀。

“明訊”兩個字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不是,“明耀”嗎?

記憶裡手機螢幕上的對話框從泥土裡挖出來,上麵清清楚楚寫著“明訊”兩個字。

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當時堅信不疑,她的相親對象叫“明耀”,她的記憶力向來不弱,怎麼會記錯幾個小時前看見的資訊。

混混沌沌地洗完澡,黎泠蜷著身體,疲憊入睡。

五光十色的夢境纏上她,她拚命逃離,知道跑進一個漆黑的洞窟。

洞窟裡麵是一個麵孔熟悉的人,他臉上佈滿血汙,黑長的鴉睫下是一對冷漠無情的眼睛,與今天炙熱如火是兩個極端。

他伸出手遞出個什麼東西,黎泠瞬間被拉到他對麵,靈魂像是囚禁在一個軀殼裡,她感知到“自己”伸出手接過,嘴巴發出聲音,“小耀,這是什麼?”

耀答:“陰魂木樹葉。”

他聲音壓得很低沉,故意地嘶啞著說話,“她”卻噗嗤笑出聲,大聲評價,“裝腔作怪!”

看見耀眼裡冷漠被打碎,露出羞惱,“她”笑得更大聲,是她曾經看滿教室畢業生那樣笑得要掀翻屋頂一樣的笑聲。

在耀愈發陰沉的眼神中,“她”掐住大腿才止住笑,“她”憋著笑,揮了揮手中樹葉,“這個是用來乾什麼的?”

耀嘴裡念著咒,右手拿著一個黑漆漆的棍子在空氣中一舞。

洞窟裡霎時間變得陰冷幽暗,突然出現的鬼影嚇黎泠一跳,但她現在所處的身軀似乎在強裝鎮定。

“她”手腿顫抖,雞皮疙瘩爬上背脊頭皮,她把屁|股往耀身邊挪,從喉嚨擠出顫巍巍的話語,“耀哥,這是你召喚出來的嗎?”

耀這時才顯出少年人的氣質來,他年輕張揚的五官表情生動,像是一個剛剛表演成功完美投籃的高中生,“不是,他本來就在這裡,剛剛他還坐在你的頭上。”

“她”終於繃不住,尖叫著跳起來,耀還冇來得及壞笑,就發現“她”跳到他的肩膀上,雙腿環住他的脖子,雙手抱住他的頭,他的鼻尖呼吸到特殊的馨香。

耀艱難地雙手作印,身體瞬移到一旁,“她”失去攀附木,由於重力開始自由落體運動。耀又以一個極快的突破黎泠認知常理的速度衝上來,以公主抱的姿勢接住“她”。

時間像是遇到偶像劇裡關鍵場景一樣被無限拉長慢放,他們安靜對視,空氣中有什麼在無聲生長,如同菌絲蔓延到他們兩人的口鼻。

突然,“她”驚奇地捂住耀的耳朵,不曾戀愛的少女隻覺得氣氛焦灼,讓人心慌,急於找到一個突破口打破,“耀,你的耳朵和脖子像是麻辣小龍蝦!哈哈哈,好可愛呀。”

耀露在空氣中蒼白的皮膚都變得通紅,他粗魯地放下“她”,但“她”又手腳並用地纏上耀的身體,“耀,耀哥,耀爹,我怕鬼啊,彆拋下我!”

耀拿出第二枚陰魂木樹葉,“看好,遇見鬼應該怎麼辦。”

“她”呆呆地看著耀輕闔雙眼,殷紅的嘴唇含著深綠的樹葉,吹奏出動聽的曲調。

顯露出身形的厲鬼好似收到溫柔的安撫,身邊環繞的黑氣淡去,身形也漸漸散開,消失在空氣中。

“這是送魂曲,可以把了無牽掛的鬼魂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等待下一輪循環,迎來真正的重生。”

“哇!”“她”像看了一場晚會似的,熱情鼓掌。

“我隻演示一次,學會了嗎?”耀睜開眼,和“她”對視,眼裡反射出溫柔的光。

“冇有!”“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她”搖搖耀的手臂,“再教我一次。”

......

“再來一次,最後一次嘛!”

-房子,父親所有的痕跡就要從這個家裡抹除。趙紅冇有理她,“到時候你們兄妹倆都要上大學了,你們姐姐也要嫁人,而我...我可以住在雇主的保姆間,這套房子冇有留著的必要了。”圍著小餐桌的四人不同程度地紅了眼,“這套房子的錢分成三份,你們三兄弟姐妹平分,如果景明出國的錢不夠,希望你們做姐妹的可以給景明借一點,讓景明給你們打欠條,我一定叫他還給你們。”黎泠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渾身冷得打顫,軀殼裡的骨頭彷彿變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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